寧眠終沒能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因為當他順着人群走到大殿裏去的時候,面前的一切已經給出了他答案。
大殿內部很空曠,中間的位置擺放着一個半人高的盒子,進到大殿的人類自覺地排成一隊,從盒子裏抽一張什麽東西,然後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但讓寧眠終愣神的顯然不是大殿內的景象,他眼神直愣愣地落在半人高的盒子之後的那人身上,險些忘了自己此行是來幹什麽的。
“抽了卡牌的自覺一點,卡牌上是空的就可以掉頭離開大殿了,有字跡的請順着旁邊那條路前往下一個房間,會有人負責安排你們的。”慵慵懶懶的嗓音帶着些許漫不經心,面前的人一個個走過,但半靠在桌邊的那人卻是一眼也不看,只顧垂着眸盯着自己手裏的物件神游。
那是一張黑色的卡牌,樣式大小同系統的卡牌一模一樣,若不是清楚地知道面前這人絕非玩家,寧眠終真要覺得,這人下一秒就會擡頭向他看過來,然後滿臉輕松地沖他道一句——“來的真晚。”
“這不是抽卡箱裏的東西嗎,你怎麽拿出來了?”耳熟的聲音響在身後,孟啓書幾乎不用回頭,都能知道開口說話的是誰。
“就玩玩,如果違規的話,那我放回去?”他的視線涼涼地掃過去,視線裏正好出現奧密蘭德那張眼熟的臉。
奧密蘭德微微笑了一下,什麽也沒說,就這麽靜靜地在他旁邊三步遠的位置站定。
孟啓書不是很喜歡被他這麽盯着,于是連把玩卡牌的興致都沒有了。
他原本就是簡單地覺得這小物件很眼熟,難得有個自己站崗的機會,就假公濟私地自己拿一張玩玩,可誰知道這陰魂不散的奧密蘭德最後還是來了。
“你似乎很閑。”孟啓書将卡牌丢到箱子內,眼神從奧密蘭德身上收回來,面上卻是沒什麽表情。
“怎麽說?”
“按抽簽順序,今天我是負責人。”孟啓書的手在箱子頂部拍一下,面上帶着點不耐,是個逐客的意思,“你來做什麽?”
“來看看你有沒有哪裏需要幫助的地方?”奧密蘭德依舊笑着,看起來似乎是個好脾氣的模樣。
可孟啓書卻清楚地知道,這家夥私下裏偏執起來,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瘋癫。
也正因如此,他從不肯輕易相信這家夥表面上所表現出的無害模樣。
“如果你是認真的,”孟啓書也笑了一下,笑意裏卻并不含多少真誠的意思,“那我或許還真的有點事需要你幫忙。”
“什麽事?”
“比如在這裏站崗,等他們抽完簽,再比如一會兒帶領抽到的人去進行月祭的儀式。”
于是奧密蘭德适時地表現出了幾分困惑:“這不是你的工作嗎?”
“所以你還覺得哪裏可以需要你的幫助?”
奧密蘭德的視線轉到孟啓書臉上,于是正看到對方帶着幾分微嘲的表情。
“那或許……我就在旁邊站着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奧密蘭德沒能再得到孟啓書的回答,因為對方沒等他說完就被別人的話音勾去了注意。
“不好意思,你的胳膊似乎擋了我抽卡的窗口。”
孟啓書被這突然插進來的話音驚了一下,第一反應是收回自己方才搭在箱子上的胳膊,第二反應才想起來去看出聲的人。
落入他視線中的是一張男人的臉,面熟,卻并不屬于他記憶中任何一人。
那是個排隊參加月祭的男人,個字比他高一點,見他移開了胳膊,非但沒有去抽箱子裏的卡牌,反而将視線在他臉上掃上一眼,繼而輕飄飄地越過他落在了他身後。
不出意外的話,他身後,似乎只有奧密蘭德一個人。
于是孟啓書的視線也跟着那男人往自己身後掃去,落在奧密蘭德身上。
奧密蘭德的目光正與那男人對視着,他的眼神裏帶着溫和謙遜的笑,微微勾起的唇角卻帶着幾分令孟啓書并不舒服的味道。
有點像是挑釁,摻雜着骨子裏的無畏和瘋。
“認識?”孟啓書皺着眉問上一句。
奧密蘭德雖然性子裏帶着不受拘束的野,但卻很少會對其他人表現出很強烈的情感。
但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他卻很難得地表露了一些個人化的感情。
似乎是聽到了孟啓書的話,奧密蘭德将眼簾放下來一點,轉頭面向孟啓書的時候,眼神裏沒了剛才的挑釁,反而多了一層意味不明。
他唇邊的笑意更深,卻是沒有回答孟啓書的問題,只學着孟啓書的樣子,将那兩個字原封不動地反問回去:“認識?”
孟啓書眉頭皺得更深了。
果然神經病就應該拴起來,動不動就發病可真是讓人惱火得很。
“喂,你!”孟啓書不再看奧密蘭德,他轉頭吆喝來旁邊一位正忙着管理秩序的小血族,指着奧密蘭德的方向嫌棄道,“把他丢出去。”
小血族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奧密蘭德,轉過來看向孟啓書的時候眼睛都瞪大了,仿佛在确定孟啓書所下命令的真假性。
丢誰?丢奧密蘭德?丢血族親王?
這真的沒指錯人嗎?
“你沒聽錯,丢的就是那邊那個傻樂的東西。”仿佛能看出小血族眼裏的猶豫,孟啓書萬分肯定地又重複了一遍,“把他丢出去,出事算在槐烏身上。”
小血族:……
沒記錯的話,槐烏似乎是血族的領主。
救命!一位親王要把另一位親王丢出去,丢完還要甩鍋給領主!
幹出這檔子事的罪魁禍首孟啓書非但沒理會小血族內心的死活,反而毫不關心地轉過頭來,指尖在盒子上點上兩下,催促着面前的男人:“別愣着,抽完卡後面還有別人。”
寧眠終的視線從被恭恭敬敬請出去的奧密蘭德身上收回來,落在孟啓書身上的時候,手下意識地要往他的方向靠,伸到一半硬生生改了方向,從箱子頂端的洞口伸進去抽卡。
“抽中的卡牌上,會有什麽字跡?”
“應該是一個‘血’字吧。”沒了奧密蘭德在旁邊,孟啓書的心情顯而易見的好了很多,連回答問題都比之前耐心很多,“紅色的,在卡牌上占一半的樣子。”
“那……”寧眠終将手從箱子裏伸出來,将抽到的卡牌翻轉過來看了一眼,然後遞到孟啓書面前給他看,“是這個樣子嗎?”
只見純黑的卡牌底色上,赫然是一個紅色的字跡——“血”。
孟啓書愣了一下,顯然也沒想到面前這人的運氣會這麽好,上一秒剛描述完抽中的卡牌樣貌,下一秒就抽到了。
于是他不由得多打量了幾眼面前這人。
這麽近距離地看下來,不光是臉,似乎還有點別的地方,讓他無由來感到一股熟悉之感。
“是這張卡沒錯……”孟啓書的視線從寧眠終身上收回來,最後在那張卡牌上掃了一眼,他擡起一只手,指着大殿後方的位置,“從那邊的走廊過去,會有人接應你。”
“好。”寧眠終的視線落在孟啓書身上,生生忍下某種沖動,這才往那邊走去。
聽孟啓書剛才的談話,一會兒月祭的負責人好像也是他。
所以還是有機會見面的。
寧眠終順着孟啓書所指的方向穿過走廊,果然有兩位小血族上前查了他的卡牌,然後将他帶往一個房間。
推門而入,兩雙眼睛四目相對。
寧眠終沉默着走進屋內,身後為他帶路的小血族默默關上了門離開。
他看着沙發上幾十分鐘前剛見過的中年男人,點頭致意了一下。
“運氣不錯,抽到了血族的卡牌?”看着寧眠終在另一處沙發上坐下,中年男人率先開口道。
“不是運氣,我沒抽卡。”寧眠終對這位玩家的印象不算差,便少了幾分警惕。
中年男人似乎來了幾分興致,他将身子往前傾一下,是個洗耳恭聽的模樣:“那是……”
“月祭的卡牌跟副本的卡牌很像,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寧眠終将剛才給小血族檢查過的卡牌放在桌上,只見那個寫在卡牌正中央的“血”字突然一陣變幻,漸漸融于黑色的底色,“所以我用副本的卡牌頂替了一下。”
“啪”“啪”“啪”!
三聲響亮的巴掌聲過後,在寧眠終毫無波瀾的目光下,中年男人雙手交握在一起,面上卻是多了幾分贊許之意:“難得碰到有同樣想法的人。”
寧眠終并不意外。
中年男人能到這裏來,除了運氣好抽到血族的卡牌,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而聽到他說自己并沒有抽卡時,中年男人表現出了明顯的興致,這說明,對方很有可能也是通過除了抽卡之外的辦法進來的。
“這個房間只有你一個人嗎?”寧眠終環顧四周,很難想象從抽卡開始到現在,竟然只有他們兩個人走到這裏來了。
“目前來說,是的。”中年男人點頭,“也就是說,在我們之前,并沒有人通過運氣的辦法進到這裏來。”
寧眠終記得,在他之前其實還有兩位玩家來着。
看來對方并沒能抽到血族的卡牌,也沒能找到第二種辦法進到這裏。
也不知道其他玩家什麽時候能發現這個漏洞。
這一關并不算很難,如果能思考過來,其實很容易就能找到通過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