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衆人如群妖搶吃唐僧肉般不亦樂乎時,有人在呂超耳邊低語幾句,呂超不禁眯起眼睛暗笑道:“将人請上來吧。”
“是!”
祠堂裏念佛的老妪麽,好像逮到條大魚。
軍士們将一個老太太帶到了呂超面前,呂超一瞧不禁樂了:“喲,差點沒認出來,這不是曹姨麽?”
只見手裏拿着一串菩提佛珠的曹老太一洗奢華,身上只穿了一件淺藍色對襟背子,腳穿青布鞋,滿頭白發在腦後團成小髻,通體素淨的一件首飾全無,蒼老的如同河邊最普通的搗衣老婦。
曹老太笑道:“不知賢侄來訪,老姨實在是招待不周。只是下人們都走光了,無人侍奉沏茶,失禮,失禮。”
“曹姨客氣。”
呂超暗笑,這曹老太竟附庸風雅起了佛性禪心,眼睜睜瞧着家産快被搶光,卻安然打坐在祠堂內念大悲經。
“曹姨,實不相瞞,小侄來此只是尋一個人。”
“哦,尋的是哪個,不知老姨能否幫忙?”
“就是和你家老五相熟的葉剪秋,不知曹姨可知此人下落?”
曹老太搖頭:“恕老姨幫不上忙,那人只是半個月前到府裏吃了茶後就離開,不知去向。”
呂超暗自冷笑,這老太婆回答的如此爽快,半個月前的事竟連考慮一下都不曾,可見她在撒謊!
“曹姨,小侄很是奇怪,你們府上的人都哪裏去了?”
“青陽亂的很,他們走的走,逃的逃,府裏只留我這老太婆和幾名老仆。俗話說葉落要歸根,我這個老婆子戀家,死也要死在老宅。”
“哦?那小侄倒是覺得曹姨太過孤單,不如多找些家人來陪伴才是。你那在綿州府的老二,老三可是與小侄關系很是要好,不如将他們喚來在曹姨身邊孝敬?”
“多謝侄兒好意,只是老姨喜歡清靜。”
曹老太暗暗咬牙,那老二曾經酒後縱馬無意踩死了呂超養的一只愛犬,就被抓到牢中嚴刑拷打足足三個月!那只狗可真是金貴啊,不僅起名叫“萬福”,而且還穿上紡絲軟裏麒麟套頭!若不是曹達和她母子倆人親自往綿州府賠上重禮并為那狗建了一座萬福墳,否則老二會死在牢中!
還有那老三,被呂家侵占了十幾間旺鋪達七、八年之久!理由是朝廷要收回地皮蓋軍營,可是直到現在也沒有動一土一木仍在暴利經營!雖然名義上還是曹家的店鋪,可是收益者卻是背後的呂家,朝廷即使來查官員房産也是曹家背黑鍋,哪還有天理可言?
這幫軍匪進門就搶,搶不了的就砸,砸不了的就要燒!曹老太已經麻木了,看看,這就是曹家追随一個不仁者而付出的代價!
當曹老太看到呂超雙眼閃過一絲陰暗,她開口道:“賢侄呀,恕老姨沒有體恤你帶軍辛勞,庫房裏的東西可以盡管拿去,這宅子就行行好,就當給老姨留下個養老房。”
呂超哈哈大笑,這老太婆想趕他們走,可惜,請神容易送神難!
“既然曹姨開了口,那小侄豈敢不遵?只是小侄很想和你們曹家人玩玩捉迷藏的游戲……”
只見呂超從懷裏掏出一件精巧的竹笛,不緊不慢的放在唇邊吹響,只聽那笛聲婉轉悠揚,如同楊柳青青下牧童晚歸,花草芬芳的陽春三月……可惜,如癡如醉的笛聲突然音調一轉尖利而高昂了起來,衆人的耳膜被刺的又痛又癢!
不知不覺,那呂超身邊悄悄聚起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獸人和紅目巨鼠,只見那些黑壓壓的鼠獸順服的伏在呂超腳下,豎起尾巴發出吱吱聲等待號令!
曹老太大驚,她聽老五說過這黑色鼠獸數量衆多且極其弑血!原來,這些怪物并不是青陽異變所生,而是呂超所為!
見到曹老太臉色發白,呂超眼角露出得意之色。
不愧是花費重金遠渡南洋小島那巫者手中學會的驅獸之術。雖然只是驅鼠,但他特地飼養的獸軍不僅弑血兇殘,且嗅覺靈敏,可當千軍萬馬!
只見呂超口中的笛聲發出類似咕咕的指令聲後,那群兇獸立刻堅起黑毛四散奔跑,很快,它們幾乎都跑到了荷花池邊!
曹老太內心焦灼,她顫聲道:“賢侄啊,老姨我與你父交情篤厚,他曾交給老身一封親筆書信,稱無論何時,呂家軍也要護我們曹家老小周全!”
呂超嗤聲一笑,放下笛子道:“曹姨,那聖上頌授給重臣的丹書鐵券還免不了一死,何況薄薄一紙?曹姨,你偌大年紀,也未免太過天真。”
曹老太心中悲涼,若不是早就猜出這封信無用,又怎會安排全家人出逃?
此時,情況更加危急,只見那些鼠獸竟然躍下荷花池,從那殘花斷梗中蹿來蹿去,很快,它們在池邊聚成一個黑色的大球!
見大勢已去,曹太老撲嗵跪下來道:“賢侄,念在我們曹家為呂将軍當牛做馬多年,可否保我們一家老小平安?”
呂超大笑:“當然,我呂超又不是那冷血結仇之人,豈不講情面乎?只是,曹姨心裏可是清楚的,我此番前來并非為了曹家,只為一人。”
“賢侄,那人實在是……”
“俺知道!俺知道!”
此時,不知從什麽地方竟然闖進來一個蓬頭垢面的壯漢!只見這壯漢一身莊戶打扮,滿頭大汗雙目赤紅,手裏還拎着把豁口菜刀!
衆人皆是一驚,立刻上前圍堵。
“錢莊別動,小心他們傷到你!”
聽到曹老太發話,錢莊乖乖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有人上前卸下他手裏的菜刀,并狠狠踹了一腳!只是那一腳踢上去如同踢到了最堅硬的花崗岩,反而震的腳底發疼!
曹老太失聲叫了一聲後,斥責道:“你這傻小子,不是放你出府,讓你和父母在一起過日子麽,為何又跑來曹府受苦?”
錢莊大吼道:“俺在家坐不住,整日在河邊溜達,今日見到大軍前來,就知不妙!”
錢莊虎目含淚,那曹老太給他的宅子雖然破舊,但是那影壁後卻擺了一座非常不合時宜的大石磨,當錢莊将那盤石磨挪開後,發現下面竟埋了整整十箱金條!而且每只大箱子的封條上均都有曹老太蓋的鮮紅印章,可見是特地藏在那裏留給他的!
呂超暗自驚訝,不禁道:“這位兄弟是從何處進來的?”
這曹府前後進出幾個大門均是呂家軍看守,這壯漢闖進來卻無人發覺,或許也是位異士!
“俺将院牆撬開了個大窟窿,就鑽進來了。”
看着錢莊雙拳是血,呂超暗道,這小子天生神力,竟然徒手将那堅固的石牆撬動,不禁生了愛才之心。
他揮手阻止了欲上前将錢莊捆綁的軍士,開口道:“錢莊,你若說出那葉剪秋的下落,我定會護曹家老小周全,決不虛言!”
“司徒瑾!他找司徒瑾去了!”
一聽此言,呂超頓時大驚失色,大事不好!
他立刻吩咐手下:“呂逸!”
“在!”
“你速帶八百精兵前去七裏堡,務必将司徒瑾等人全部圍剿!”
“是!”
“呂軒!”
“在!”
“速速去通知我父,派兵增援人馬!”
“是!”
呂超萬分焦急,若是葉剪秋真的能夠找到司徒瑾,就壞了大事!
就在接到青陽巨變消息的那天深夜,呂父對他下了軍令,讓他無論用何手段,都務必要從螭國手中奪下鷹頭山和青陽鎮,哪怕鷹頭山寸草不生,青陽鎮千裏無人,也要奪回來!世人都說得青陽者得天下,看來這鷹頭山的傳說是真的。呂超心裏明白,其父呂延玉如此豪舉,卻不是為了朝廷,而是為了他們呂家!
就在呂超動身的同時,其它呂家軍已經兵分幾路悄悄向南進發,開始踏上征服青鸾的征程了!
呂超熱血沸騰,他們呂家終于要縱橫天下!将來,他或許就是那東宮之主!
只是呂超沒有想到,他和司徒瑾合力重新奪下鷹頭山竟如此容易!
原來,在螭國手心還沒暖熱的鷹頭山再次被失後,卻并沒有繼續争奪,那蠻軍主力竟然迅速集結北上,一路占領了十幾個縣鄉後,直逼霸州城!
呂父還對他下了密令,當呂家軍奪回鷹頭山後,要将司徒瑾等人悄悄斬草除根,那可是一塊忠于朝廷的絆腳頑石!呂超只用了自己驅獸的奇術,輕而易舉的就将司徒瑾和喬玉英等殘餘追擊一百五十裏,圍困在了那七裏堡荒涼的山頭。
現在呂超最擔心不是司徒瑾等人,而是異能者。那葉剪秋,控制草木如同瘋魔,力量強悍的讓人聞所未聞!若是他為司徒瑾所用,那呂家軍會遭遇最猛烈的反撲,将會惡戰重重!
看到手下各自領命匆匆而去後,呂超很快又冷靜下來,他并不完全相信這個看似呆傻的錢莊所言,若是那葉剪秋被曹家人秘藏起來,就上了大當!
那呂超指着曹老太道:“曹姨,你也莫要裝了,快去開啓荷花池下的機關暗道!”
只見曹老太臉色如土,緩緩站起身,錢莊立刻上前攙扶着她慢慢走向荷花池。那池中兇獸的屍體已經在荷花池內漂浮一層,即使如此,仍有許多兇獸不停的形成一個大黑球往下壓,很快,只聽到轟隆隆的巨響後,池水迅速往下降,随着池水漸淺,池邊緩緩露出層層臺階下的石制四方平臺。
曹老太無力地道:“那就是暗道,它們已經找到了。”
“搜!”
“是!”
有軍士迅速跑下那濕漉漉的層層石階,有人伸手往那石臺上的雕刻着荷花去觸摸,只聽得呂超大喊:“慢着!”
他上前對曹老太拱手道:“曹姨,麻煩你親自帶路。”
曹老太深吸口氣,慢慢的走向前,伸手在那蓮花蕊處點三按五後,那石臺轟隆隆漸漸打開又現一條暗道。
當曹老太沿着臺階下去後,她又在石壁上的一幅蓮藕圖案上伸出手,在那橫切面的藕孔處伸出三指,只見手指用力下壓深陷扭動後,那石壁又再次打開兩扇厚重的石門。
随着隆隆聲響,只見裏面燈火通明。
呂超推了一把曹老太:“曹姨,你先進去。”
錢莊恨恨的瞪了一眼呂超,護着曹老太小心翼翼的走在前面。呂超和其他軍士慢慢緊随而入,只見石洞內兩側均是石制的小房間,只是房門緊鎖,發出一陣陣腥膻的味道。
呂超道:“曹姨,我要找的是人,不是你養的怪物。”
曹老太慘淡的一笑:“他們都是人,都是曾經的曹家人……只不過是變成了獸人罷了。老身将他們安置在這裏,好生的喂養,以度餘生。”
只見曹老太打開一個小門,呂超探頭往裏看去,只見洞屋內養着一只已經變異的獸人,看體型似乎只是一只無害的山羊,卧在地上安靜的啃食青草。
曹老太面容凄涼:“賢侄,我們曹家莫不是財運太勝,從而上天消磨了其它福報?”
曹老太心中有股說出不出的憤恨,這曹家雖然財運滔天,卻沒有出一個強大的異能者,而且變異的子侄竟是些弱小之物……她古稀之年還要養着他們,生怕這些曾經的家人餓死。所以,她不惜殘殺那些無辜的兇獸來平衡自己內心。
随着小門一扇扇打開,呂超驚訝,只見這裏養了大約有十幾只獸人,但均不是兇獸,有牛型獸,豬型獸,甚至還有一條魚型獸泡在一個水池裏,臉部清晰可見是一女子,只是查遍每間房,都沒有葉剪秋。
呂超道:“曹姨,我達哥如何?”
“他很好,只是……”
呂超心急的一揮手,指揮衆手下道:“沿着地道去追!”
“是!”
只見一群黑鼠往前飛快的跑,而它們身後數百名軍士匆匆往前追,這條地道修的很長,估計直通莢縣城外,這就是曹達帶着家眷逃跑的路線!
呂超道:“曹姨,我呂超決無虛言,只是那葉剪秋沒有抓來之前,你們要先委屈一下了。”
其它軍士上前又欲将曹老太捆綁,錢莊見狀揮起拳頭就要拼命,錢莊雖然打起架來毫無章法,但是也被他一口氣大力拱翻了十幾個精兵,又連踹帶撞的傷了十幾個!若不是地道太窄受了限制,這怕這錢莊還會打傷更多人!
最後呂超射出袖箭,一連朝錢莊身上足足射了幾十支麻藥镖後,那錢莊才翻個白眼轟隆一聲暈倒在地!
呂超暗道,尋常人只一支镖能倒下,這傻小子竟用了幾十支!
等軍士們将昏死的錢莊和曹老太帶走後,那抱着一大堆金塊的葉大山在畏畏縮縮的從假山洞裏探出了頭。他沒有膽量逃跑,他可是親眼見到這位呂參将竟然會馭獸術!
太可怕了,而且全都是巨鼠!
呂超走向戰戰兢兢的葉大山面前,挑起嘴角冷笑,這老東西沒用了!
葉大山看見呂超舉起了鋒利的長刀,吓得褲裆一熱,腿一軟就癱在上,懷裏的狗頭金滾了一地!
他在最後關頭拼命磕頭求饒:“呂大人,葉剪秋在農場!他定是在農場!俺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