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外面是大白天,裏面卻不一樣,光線暗,還沒幾個人。楚翊都怕自己走錯地方了,進門前他特意确認一遍,的确是xx沒錯。
看來只是生意慘淡。
楚翊報了包間號,有服務生打扮的人帶着他去。他跟在這個服務生身後,這人給他一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包廂門被打開,沙發上坐着一個人在抽煙,那人一身西裝窩得皺巴,沒點講究,腿架在面前的長桌上。
這不是鄭傑說的導演,分明是被楚翊打的王老板。他見勢不妙後退半步,又想起身後的服務生,這才意識到,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那鄭傑……
“你什麽意思?”楚翊不再後退,他看向沙發上的人。
兩人此先算是結了梁子。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這王老板自然是來者不善。
“什麽意思?”王老板把手裏夾着的煙按進煙灰缸裏,尚未燃燒殆盡的火苗在碾壓下徹底熄滅。王老板并不回答,只是看向楚翊感慨一句,“想請你來一趟不容易。”
“這叫請?”楚翊冷笑:“請我來給你松骨?”
王老板站起身走到楚翊身邊,笑出聲:“你小子人不大,口氣倒是不小,這性格我喜歡,可惜……”
可惜什麽王老板沒說,楚翊也沒興趣知道。
随着王老板走過帶來一陣煙味。
楚翊皺着眉後退半步,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最好是有棍子什麽,他保證把這個姓王的打得再也不敢說喜歡。
喜歡?
呸!
王老板話頭一轉,“老子混了這麽多年,也不是沒被人打過,栽在你手裏——這口氣我咽不下去。”他向門口的人使了個眼色。
楚翊注意到,心頭一跳還沒來得及轉頭,就被身後襲來的棍子類的東西砸上背脊。
艹,他們有棍子。
楚翊身形不穩向前倒下,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單膝支起,雙手撐在冰涼的瓷磚上,想爬起來。
背上是一片鈍痛,動一下都疼。
王老板的聲音從頭頂傳下來:“給他打一針。”
門口作服務生打扮的人應下,拿出針管向着楚翊走過來。
“謝總,看着楚翊的人說,他可能出事了。”助理直接推門進來壓低聲音說。
謝謹之猛地從皮椅中起身問:“怎麽回事?”
“他說楚翊進了一家ktv,他也跟着去,可服務生攔着不讓進說是被包場了。他覺得不對勁就打來給我報信。”助理楊迅速報告這一情況。
謝謹之沒猶豫,說:“讓他發地址,我們去看看。”
“地址已經發過來,離得不遠,您別着急。”
“我不着急。”謝謹之這麽說這,腳下沒停頓,憑借長腿優勢把助理甩在身後。
助理只得加快步子,兩人火速離開公司,只留下一片從桌邊探出的腦袋,他們議論紛紛,好奇什麽事能讓謝謹之這麽着急。
助理開着車載着謝謹之,盡快往手機上發來的地址去。
“要不我們報警吧?”助理楊說着,透過後視鏡看謝謹之。
助理是知道楚翊惹了什麽人的,都是混混,這種人無所顧忌,萬一動起手吃虧的是他們。
後視鏡裏,謝謹之臉色不大好,他沉着臉垂眸思量,想好後掀起眼皮說:“報,你找人先去守着,不能讓別人把楚翊帶走。”
“好。”助理立即打電話找警察,電話快接通了,他問:“我該怎麽說?”
“打群架,鬥毆。”
暖黃色的微光給包間帶來亮度。
王老板坐在沙發上抽煙,煙霧缭繞之下氣味難聞又嗆鼻。
一架攝像機被放置在隐秘的角落裏,正在運作,鏡頭對着地上的人。
那人蜷縮着身體,手捂住腹部,鼻端充斥着煙味,直讓人感到一陣作嘔。楚翊上大學後就沒打過架,又常年保持着貴公子的人設,這難得動手,一動手就知道生疏了。
反應慢。
一不留神就讓人抓住漏洞,狠狠擊中腹部,被打得沒有反抗的力氣之後只能任由對方将針管紮進胳膊裏。
王老板嘴裏叼着煙,身體前傾抓過桌上剛讓人送來的酒慢悠悠起身。他背對着攝像來到楚翊邊上擰開酒瓶口的軟木塞,接着扳過楚翊的下巴,瓶口對着嘴就往裏灌。
這一下子太過生猛,紅酒四溢,大部分灑在楚翊臉上身上,他被嗆着止不住地咳。
酒瓶空了,王老板随手扔開酒瓶,轉頭回到沙發坐下。
“我不喜歡用強的,要麽你求我,要麽撐到藥效結束我就放你走。”王老板兩根手指夾着煙說:“怎麽樣,便宜你了。”
俨然施舍的模樣。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聲音。
有人慌張推門而入,驚呼道:“老板,條子來了。”
“慌什麽。”王老板斥責,走到報信人身邊問:“怎麽會有警察來,出了什麽事?”
那人支支吾吾,“外面有一夥人打架見血了,不知道哪個缺心眼的報警,然後條子就找來了。”
“別人打架跟我們有什麽關系,又沒做什麽,你怕個鬼。現在外面怎麽樣,警察到哪了?”
“我,條件反射……”那人打哈哈指着門外,“他們快進來了。”
王老板罵一句“廢物”,他不放心準備出去看看,又叮囑報信的說:“你在這把人看着。還有,別瞎叫喚,我們是良民,要叫警察懂麽?”
那人忙不疊答應,王老板朝着門外走去跟警察交涉。
這次來的剛好是老熟人,還是跟王老板不太對付的那一個。
“呦,林隊,稀客稀客。”王老板随手扔了煙。
“我怕是要成熟客了。還有,我現在不是隊長,小警察一個當不起。”林警官眼神從地上的煙頭飄過,見到王老板的瞬間心情更差。
王老板恍若未覺:“你看這事鬧的,可不能怪我,我好好做生意,那些人非要在門前打一架。”
“真跟你沒關系?”姓林的警察視線從王老板面上掠過,眼神明晃晃是懷疑。
“我這要是真做了什麽你還不好抓我?”
林警官打量他半晌,目光如鷹隼盯着獵物。王老板直直看回去,兩人互相看不順眼,仿佛下一刻就要打起來,直到林警官落下一個“行”字,這樣的氣氛才逐漸淡去。
路邊停下一輛車,兩人從車上下來,前面一個西裝革履身上的氣質與這裏格格不入。
他們朝着ktv走過來,前頭那個當着警察的面叫道:“王老板。”
這聲音突兀,林警官本來還想說點什麽,被這一句叫得下意識看過去。
“你知道我?”王老板眉頭一跳,警惕看着說話的人,疑心是來者不善。
來人正是謝謹之。
謝謹之說:“我來帶我朋友回家,他姓楚。”
王老板:“這裏沒有姓楚的,你找錯地方了。”
“哦,剛好警察在……”謝謹之轉向警察說:“可以勞煩警察同志幫我找人麽?”
正常來講,人口失蹤的報案在二十四小時後才會被受理。
不過,林警官觑了一眼王老板,說:“可以。”
“這就不麻煩了,我也是可以幫忙的。”王老板忽然一副熱心市民的樣子,“林隊辛苦,那邊還有傷員在等着,傷者為大,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謝謹之:“既然王老板幫忙,就不麻煩警察同志了,你們忙”。
雖然由警察來救出楚翊安全性更有保障,只是這件事情警察不便插手,楚翊畢竟是公衆人物,能私下解決再好不過。
林警官見狀,提醒王老板:“別忘了你還有案底。”
說完就去事發地了解情況。
警察一走,王老板當場翻臉不認賬,想打發謝謹之離開。
卻聽謝謹之說:“自我介紹,我姓謝。”
a市四家,謝家在列。
不知是出于對謝家的顧及還是林警官方才的話起效了。
王老板這時候好說話多了,“那就跟我來吧。”
說完,王老板轉身就走。
謝謹之跟上,助理楊在後面叫了謝謹之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見謝謹之擡了下手,助理熄聲,默默站在原地看兩人走進去。
包間還是王老板走時的樣子,看守的人見王老板來了也不多留。
謝謹之快步走過去,小心将楚翊從地上扶起,讓他靠在臂彎裏。
王老板看着謝謹之的動作,問:“他是你什麽人?”
“朋友。”謝謹之從楚翊眉眼向下看,越看神情越是冷上三分。
“朋友?”王老板咂摸這個詞。
這是一個奇妙的詞,所有的情誼都藏在這個詞裏,可以欺騙自己也能糊弄他人。
“既然是朋友,那你管他這麽多做什麽,值得冒這麽大風險?”王老板湊近,語帶暧昧:“不一般吧。”
“與你無關。”謝謹之見楚翊狀态不對,問:“你做什麽了?”
只見楚翊眼睛閉着,牙咬着嘴唇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紅,衣服上是一片狼藉。
“沒做什麽。”王老板裝瞎。
謝謹之也沒多費口舌,扶起楚翊就要走,卻被攔住。
王老板說:“謝少不會以為我就這麽把人還給你吧。”
不是簡單地還,那就是有附帶條件。
“你說,你想要什麽?”
王老板視線掃過牆邊尚在運作的機器,興許是擺放位置太偏,謝謹之沒注意。
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東區那塊地……”他眼神轉了一圈回來,觑着謝謹之的臉色,想從中窺出幾分情緒。
他注定要失望。謝謹之沒什麽情緒波動,即使是提到那塊被幾家人惦記,奉為香饽饽的地産。
“你胃口不小。”
“我是無所謂,有沒有都沒差,你嘛。”王老板短促笑出聲,“就看他在你心裏有多大分量了。”
“八成價。”謝謹之學了不少有關談判的技巧,這會兒都一律作廢。
“市價的八成?太少了。”
王老板搖頭,顯然是不滿。
他是見了肉的狗,只會貪得無厭。
“別忘了那塊地多少人在搶,我就是白送你,你敢要麽?”
畢竟是a市的地,想要的人多了去。真憑本事拿到也就算了,其他人酸也得誇一句有能耐,但如果是因為低價被別家記上一筆,反倒是惹禍上身。
“成交,我提醒你別耍花招。這地是顧家要的,”王老板說。
在a市,不論哪家聽到顧家都要掂量掂量,因為顧家人都是瘋子。
而謝謹之沒什麽表示,仿佛這句話無關痛癢。他說:“我助理在外面,可以讓他去準備合同,不過人我要先帶走。”
王老板:“可以。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
他伸出手,謝謹之瞥一眼沒理,架起楚翊的胳膊半扶半拖往外走。
門外,助理楊見謝謹之帶着人出來想去搭把手,謝謹之擋住了助理伸過來的手說:“你留一下把合同拟了拿給我簽字,按市價八成。還有,醫藥費多給點。”
後一句聲音略低,助理聽過一愣,“好。”
這頭的事都留給助理,謝謹之帶着楚翊上車把人安置在座位上,邊開着車回家,邊拿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旁邊的楚翊看上去很難受,食指輕勾着領口往下拉,喉間溢出低低的聲音。
傳到謝謹之耳邊,他拿着的手機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