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人順着老板給指的路一路向東,遇到了那個嶺子,嶺子很深,長年累月的雜草和大樹幾乎都掩蓋住了原來的面貌。池袁充當開路先鋒,一路用撿來的樹枝抛開地上的野草,順便敲敲打打,怕有蛇啊什麽的出來咬上一口。
不過腳下是尺厚的落葉,踩上去倒很松軟。
“道士,你說這世界上為什麽有鬼啊?”池袁問出了一直以來他很想問的問題。
季宇辰難得嚴肅了一下,沈思了會兒,說:“鬼麽,其實就是人死後留下的三魂七魄,因為執念而停留人間。當然了,也有鬼是因為得不到安葬而變成孤魂野鬼,那種鬼難以進入輪回的。我師父說,刨去鬼的表象,鬼更像是一個鬧鐘,它警醒着活在這個世上的人過去的記憶。有些鬼有時候還會制造出幻境,時不時的來吓你一下,為的就是提醒活着的人不要忘記他們,并将當年的愛恨遺憾深深的刻在大腦的溝回中。”
“那那個陸征宇他是想讓我記得什麽呢?我什麽也不記得啊。”
“這不就是咱倆來這裏的目的麽。”
池袁點點頭,頗覺得這哥們兒仗義,感動的鼻子都酸了,“等我回去開你雙倍工資!”
“得了吧,把你屁股賣給我也許還夠我回個血的。”
池袁閉了嘴,臉上三條黑線。
過了一會兒,最先沉不住氣的還是池袁,這回話題換了個方向,“你師父是不是很厲害?”
“那是當然!”
說曹操曹操到,話音剛落,季宇辰的愛瘋就響了起來。
他捂着嘴巴到一邊的樹後面接去了,池袁只能隐約聽到他不耐煩的說着什麽“我懂,我知道了……”之類的。
等他挂斷電話,回來時,很嚴肅的對池袁說,“不要把玉佛丢掉。”
低下頭發現手機屏幕上只剩一格電,季宇辰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想說明天再去,但是又怕池袁笑自己膽小,只好硬着頭皮上了。
兩人的速度說快也不快,說慢也不慢,漸漸的也深入山嶺,周圍白桦樹上的斑紋猶如一張張人臉,正張着呆滞無神的一雙雙眼睛盯着他們,甚至每張臉都是有表情的,好像活生生刻上去的。遠處的地面有落葉被踩碎的聲音,興許是什麽野獸,兩人越走越近。
忽然,季宇辰的樹枝戳到了一塊硬硬的東西,撥開看的時候眼睛都亮了。他對走近的池袁說,“那老板說的沒錯,你看這裏真的有條路。”
他用樹枝掘開腳下的松土,露出一段青灰色的石板路。
“來不及了,我們一邊清理一邊走,不到晚上應該能找到紫陽路。”
池袁撓了撓腦袋,“這難道不就是紫陽路?”
“紫陽路準确來說應該是條街道。”
“我們向前走就知道了。”
池袁突然想打退堂鼓,但季宇辰不發話,他也不敢直接說。畢竟這是自己的事,把人家攙和進來了就已經很不厚道了,現在自己退卻了豈不是太不夠意思了!
不過兩人本以為沒多長的路竟然繞了大半天,周圍一成不變的景色差點讓他們以為自己在原地兜圈子。
池袁覺得,他們從踏上這條路開始,就走向了一條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路。路的盡頭,擺的不一定是答案。
但是他已經被套得死死的,沒有選擇不的權利了。
不遠處的林子裏已經升起了霧氣,像個塑料袋一樣罩住了整個山嶺,周圍寂靜無聲,只有兩個人踩斷樹枝發出難聽的“咔嚓”聲。有些樹枝風化嚴重,一踩就碎成了粉末,白白的,讓池袁想起了老板說的人骨頭。
最後日頭沉下去,野樹林子把天空最後一層光密密實實擋在外面,霧氣黑壓壓湧過來。
“馬上天暗了,咱得快點兒。”季宇辰也揀了跟樹枝,跟着池袁一起開路。四周全是野草灌叢,兩人身上都被劃了好幾道血口子。好在這條路原本也是為了車輛通行開設的,所以很寬敞,兩人并排走竟然将這條路的三分之二給剝開了,敗壞的青石板路赤|裸|裸呈現在他們眼前,有種暴|露的背|德感。
那種感覺,竟有點像是在剝開一個來自神秘山寨的村婦的衣裳,有種窺伺的倫理感和擔心被發現的驚險刺激。随着一點點剝開,那種刺激感不僅沒有消失,反而在窺伺到其中一隅的時候,感覺更加強烈。
直到那條路中間斷掉,呈現在他們面前是一個……廢棄的工廠?
Excuse me?這麽一個荒涼的地方伫立這麽一個看不出來幹什麽的工廠,搞笑吧!
而門牌上赫然就是紫陽路44號。池袁納悶了,那43、45、46呢,為什麽就單獨一個44號?就像是因為見不得人的秘密而被刻意安置在這裏一樣。
巨大的鐵門上面布滿了鐵鏽,像一塊塊暗紅的血斑,給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歷史感。裏頭陰森森的,一閃閃烏黑的窗戶有點像是空洞的眼,直愣愣的望着眼前的兩個人。周圍的野草時不時因為風的擺動而碰到兩人的手背,刺刺的癢癢的。
要真的進去這個工廠……說不怕那都是騙人的。
“翻牆還是鑽縫?”季宇辰用手丈量了下鐵門的門縫寬度,回頭瞅了下池袁又搖搖頭,“你那屁股,我鑽縫,你翻牆吧!”
他屁股怎麽了?得罪了廣大父老鄉親還是怎麽地!怎麽老拿他屁股說事!
“我偏要鑽縫!”然而不聽勸的池袁倔強的努嘴,偏要一意孤行。
結果可想而知……
卧槽我屁股真的是太大了嘛!
池袁如若雷劈,被這個事實狠狠打擊到了,對自己的屁股大有了更加形象與深刻的理解。那一刻,他淚流滿面。
他默默的退了回去,再也不敢不承認自己屁股大了。
季宇辰這回沒耍貧,手幫他拉了一把,池袁身形一矮,已然從牆頭上翻了下來。
開玩笑,高中時代練就的技能豈是說丢就丢?
眼前的工廠散發着一股仿若來自地底的寒氣,池袁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餘光瞥到季宇辰正閉上眼睛,似乎仔細感受四周。
慢慢,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睜開,眼中多了幾分猶疑,“我并沒有感覺這周圍有鬼氣。雖然很是陰森,但竟然沒有鬼氣。”
本來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是他的心頭卻像迷霧一樣浮上了一層不安。
“道士…..”池袁心裏發杵,往季宇辰邊上使勁靠,頓覺季宇辰偉岸起來。
“記住。”季宇辰收起了身上不正經的氣息,很認真的叮囑池袁,“不管看到什麽聽到什麽,千萬不要去回應,也別相信,眼見不一定為實。這裏可能很不一般,今晚我們先在這裏觀察一晚,不行的話得找我師父。”
“那我們白天再來吧……”
“屁話,白天能有什麽事?想搞明白就得晚上來!”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到工廠的小鐵門前,周圍擺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罐子,有人高,周圍壘着石塊和烏黑的子彈殼。季宇辰示意池袁止步,上前推了推門。
這鐵門的鎖被人撬斷了,但看生鏽跡象應該也是年代久遠。
推開門後,一股股更加陰森的寒氣撲面而來,倏地鑽進領口裏,像一只只突襲的冷手。
季宇辰打開手電筒,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很認真的觀察着。地上到處都是被褥和破碎的鍋瓦瓢盆,不小心踢到會發出很大的聲響。
在這裏,連呼吸都恨不得屏住,生怕驚醒某些隐藏在黑暗深處的穢物,所以每次踢到雜物時心裏都是一驚。
“你那鬼相公沒跟你講別的嗎?”季宇辰想借由講話來打破沉悶。
“……”
“說話啊!”
回答他的依舊是沉默。
“池袁?”
季宇辰不耐煩的轉頭,驚覺背後竟是一片漆黑,慌亂的手電筒光照所達之處皆是一地淩亂的碎片,而一個活生生的人卻不見了!
“池袁!”
他心存希望的回頭找了一遍,結果卻只是一遍遍的印證一個可怕的事實:池袁不見了!
該死的!要讓我找到你在哪裏貪玩或者自己溜了我要你屁股開花!
季宇辰發現自己的手心手背都是汗,青筋大顆大顆的從額頭暴起,渾身的肌肉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而顫抖着。
更多的,他在害怕,怕他遭遇什麽不測……
可是不管他怎麽用“靈識”探測,這裏并沒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啊!
可怕的事實往往不是因為已知,而是未知。這裏他什麽也探測不了的原因可能并不是因為沒有,而是因為他探測不到!
那也就是說,這裏有一股比他想象中還要強大的靈力存在!
季宇辰雖然很擔心但腦子卻很清醒。這個院子裏就這麽大個地方,池袁不可能跑遠。可能就在院子四周那些某個門後面……
他拿出幾道事先寫好的符,貼在一扇門的門楣上,像貓一樣輕輕走了進去。
手電筒的光經過灰塵的層層阻礙似乎是有些暗淡了,但是那種暗淡是發白的,猶如死人的臉。
他四周觀察了下屋子,發現地方并不大。中間占據一片空地的是一張鐵床,旁邊一張桌子上放的各式醫療器械。都落滿了灰,有些竟然還沒生鏽。
季宇辰拿起來一個看,上面的幾個字是日文。
“糟了……”
同一個屋子、同一個時刻,池袁也拿起了同樣的刀具,看着上面反射的自己的臉,眼中吐露迷茫。
池袁所在的這個房間幹淨整齊,窗外隐約透進來的陽光白茫茫的灑在桌子上,令他一陣陣的晃神。
剛剛跟在季宇辰後面走着走着,突然看到旁邊的屋子亮起了燈光,隐約有人影在裏面活動。他覺得季宇辰應該也是看到燈光了,神使鬼差的獨自進了這屋子。
門後的世界大變,再回頭時發現院子已不是進來時的模樣。
如果用一句話來說,他覺得他自己好像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