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妞的暴擊
伯納西餐廳
卓愈穿了一件墨綠色派克服,裏面是件白襯衫,前兩顆扣子和最後一顆扣子沒系,放蕩中帶着肆意挑釁的味兒。
在他還沒把請柬拿出時,大堂經理已恭候多時,笑臉相迎。
“卓少,您裏面請。”
诶?這人眼睛不瞎吧?卓愈找茬式地提醒,說。“我沒穿西裝打領帶。”
“卓少能來賞光使本餐廳蓬荜生輝,條條框框不足挂齒。”大堂經理說着頭前為他領路。
沒意思,他的下馬威失了發揮空間。
寒父打量着精心挑選的乘龍快婿,很是滿意。
只是架在鼻梁上那茶色圓眼鏡,在室內又是見長輩,多少失了些尊重。
寒父轉念一想,還是大事要緊,只要能把小女兒順利塞過去,其它的也不必多計較。
卓家在卓老先生過世後,在上門女婿手裏曾一度衰敗景象,現在是外孫女卓彤獨挑大梁,已然起死回生且再鑄輝煌。
畢竟是女人,早晚是要嫁人的,到時大權照樣落到卓家唯一的男丁手裏。
眼前的小子也算是潛力股,把賭注押到他身上,應該錯不了。
寒父滿臉堆笑,顯現虛假的長輩慈愛。
“卓賢侄真是儀表不凡,有我年輕時的風采。”
卓愈不喜歡生人套近乎,後悔來這。
“我家女兒現在貴族私立讀大四,過了年22歲。”寒父說這話的意思是,拿出名牌學校來震震這小子。
“大四,正值戀愛分手季。”卓愈食指推了推眼鏡,直接将話說死。
這一敏感話題讓寒父認為是試探,自以為是地明白其用意,且打消他顧慮。
“卓賢侄放心,我管教一向很嚴,三個女兒在學校從來沒談過戀愛,都是以學業為主,婚姻大事更是聽從我這個父親的安排。”
“寒先生好家教。”卓愈無聊地卷起手指,彈着眼前的杯子,不鹹不淡地給出一句。
“如若賢侄對小女還算滿意,先訂婚如何?我是個老古板,看不慣開放的種種,畢竟女孩子的名聲最寶貴。”
寒父一臉為女兒着想的思慮,其實是想鎖死這門親事。
卓愈挖了挖耳朵,對面的如意算盤打得真真是響亮。
他看過去直面那份心機,本是自謙的話,從他嘴裏說出更像是譏諷。
“我理解您做為父親的擔憂,我呢生性散慢又在國外野慣了,沒準等另千金來,還看不上我呢。”
見卓愈有打退堂鼓之意,寒父連忙說。
“賢侄說的是哪裏話,還不是我這個做父親來把關,她一個未見過世面的丫頭又懂得什麽。”
寒父暗想,看來這小子也不傻嘛!
知妍穿着校服現身餐廳,在這高檔場所她如此随意地裝扮,引來侍者及就餐客人的紛紛注目。
寒父與卓愈正談着,見女兒這般出現當即拉下臉,但又礙于面子,忙找話圓場。
“呃...我一直教育女兒遵守時間禮儀,學校離市區較遠,一時情急顧不得穿事先準備好的禮服,賢侄見諒。”
卓愈看着站在對面的人,帶有學校徽章淺色西服裏,套着寬大的灰色連帽衛衣,學生味實足,和前兩次見如出一轍,與當下的場景卻格格不入。
本是無聊乏味的他,眼中跳躍出個小亮點,有意思。
夠炸裂!
讓他沒想到的是,更炸裂的還在後頭。
“寒董事唯一教會我的,就是他的眼光獨到。特別是在挑選女婿上,更是獨具慧眼。”
“吃喝嫖賭抽請問你占哪一樣,還是五毒俱全,大叔?”
知妍往那一站已經夠吸睛,揚起的聲線雖不高,語速更是緩緩的,卻勝在清晰,當即吸引全場看熱鬧。
什麽,大叔?
卓愈蚌不住了,他發誓長這麽大沒受過這明晃晃的侮辱。
其它的他可以先暫時不計較,唯獨最後兩個字。那聲稱呼必須給他說清楚,要不沒完。
“你叫誰大叔呢?”
“賢侄,她不是沖你。”寒父連忙解釋,先壓住這小子上升的怒火,眼瞅着這門婚事要泡湯。
“那是沖誰?總不能管親爹你叫大叔吧?”卓愈站起身,勢必要好好掰頭一番。
“她是...”
一時之間被怼的寒父也沒了詞來應對,又不想錯失這條大魚,上前攔住他。“賢侄先坐下,我們慢慢談。”
“談個毛。”
“大叔說的對。”知妍又補上一刀,任務完成,回學校。
“嘿,你個牛肉餅,還叫上瘾了!”
一叫再叫的刺耳,讓卓愈逆鱗乍起,氣血上揚。不拿捏住這丫頭,小爺算白混。
他大手一揮,指着要離開的知妍,帶着同歸于盡的氣勢。
“你站住,小爺這婚還非定不可。”
知妍背後扔來飛刀貫穿身體,定在原地。
此時的局面倒成全了寒父,趕忙對着卓愈說。
“好女婿,我這就回去選個吉辰良日,盡快告知你辦訂婚宴。”
寒父生怕再有變動,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知妍回到宿舍,錘着被子。
這對于別人來說不算什麽,但對時常放空,絕大多數處于靜默狀态的她來說,這激烈的舉動實屬罕見。
江優湊過來問異常出處,“是哪位神人能讓靜如處子的妍妍美人,這麽動氣?”
“一個傻缺。”
江優又一臉驚異,居然聽到她罵人!
大學這三年裏,能聽她多說幾句都相當地費勁,更別提帶髒字的話,果然是神人現身!
知妍的計劃已經成功大半,就差那臨門一腳,全被那個渣男給毀了。她倒在被子上,氣得想紮小人...
那位差點被下降頭的某人,正撫着受傷的小心髒,打電話訴說今生受到的莫大侮辱。
“擇哥,我是不是看上去很老?”
肖擇先是頓了下,好像為他怎麽會問出這樣的話,而思索着前情提要,爾後才回答出聲。
“如果27歲都算老,那30的我是不是該入土了?”
“那為什麽我會被叫大叔,并且還是兩次?”卓愈又想起在餐廳那一幕,面子又一次碎成渣兒。
肖擇噴笑,問。“哪個女孩這麽勇?”
他陷進沙發裏,很是驚奇地反問。“你怎麽知道是女的?”
“依卓大少的脾氣,但凡是個男的,你也不會這麽憋屈。”
卓愈晃着二郎腿抖啊抖,不羁地回。“切,她也就沾了小爺不打女人的光。”
肖擇發出正式請求,意在揶揄他。“等我回去,請務必引薦下。”
卓愈一想到她那打扮,活脫脫牛肉餅成精,不忍直視地說。“一個牛肉餅有什麽好認識的。”
“哦?”肖擇消遣地拉長了音兒,裏面囊括了多層意思。
“不聊了,越想越氣。”卓愈挂斷電話,洩憤地丢在一邊,難消心頭火地大叫,“寒—知—妍!”
知妍曉得寒董事不會善罷幹休,果不其然隔天又響起那刺耳的鈴聲。
“明天去見卓家小子,給他道歉。”
那一貫的命令語氣直逼而來,激起知妍的反骨。“就憑他有錢?”
“我養你21年,也該到回報我的時候了。”
她想問‘是我求你生在寒家的嗎?’但凡投生在別人家,也不至于活的這麽壓抑。
“以你的條件,能攀上卓家的高枝已經是最好的命。我警告你不準攪黃這門婚事,老實地給我把婚訂了,畢業就嫁過去。”
不帶有一絲情感,只有利益算計的沉悶傳過來。
她受夠了這種被操控的命運,不願不想走兩位姐姐的老路,想為自己博一次。
“如果我不呢?”
“父女一場,別讓我把話說的太絕,畢竟醫院的開銷...”
那頭未說完的話,如冰冷的刀插入她的要害,令她無法反抗,動彈不得。
“你不是說的太絕,而是做的太狠。”
知妍挂斷電話,胳膊毫無生機地垂下。
好像舉在耳邊的手機有千金重一般,更仿佛自己是被捕撈的魚,再怎麽掙紮也掙脫不了魚網被拽上岸,被人宰殺食肉的下場。
知妍來到約定地點,是間茶坊。
古色古香的裝修,一樓是散座,前面有評彈在說唱,一男一女。她不懂戲曲,只覺得曲調中帶着難以言喻的憂傷。
她被小二引領到樓上最佳位置,掠去一樓的吵嚷又可觀全景,三弦和琵琶繞着雕花的柱子,清晰可聞。
外行人聽不懂唱詞,好歹也能聽出吳侬軟語,來自蘇州的細膩,應該是悅耳動聽的。
可惜,此刻她全然沒那欣賞的心情。
昨晚她又做了惡夢,夢到二姐被推走,不是醫院的搶救室而是火葬場的焚燒爐。
她分明看見二姐的手指在動,在向她呼救。
她大聲地喊,嗓子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她拼命地跑卻怎麽也追不上,眼瞅着熊熊大火将二姐吞噬...
惡夢驚醒,她伸手去擦額頭上的冷汗,沒掉半滴淚。
兒時的她總是用哭來表達一切,被同學欺負會哭,被老師罰會哭,被父親罵會哭,在冰上摔倒腳疼還會哭...
那時二姐會抱抱她,給她安慰鼓勵和指導,總是豪情萬丈地說。
“沒事兒,有姐姐在呢,包在我身上,小意思。”
知妍起床洗臉,望着鏡子裏自己,默默地說。
‘二姐,小時候你保護我,現在換我來守護你。’
就在她低頭愣神之際,對面的椅子被拉開,一只骨結分明的手搭在上面。
知妍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