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柒伸出兩只手的中食指,相互并攏,施法将自己的身體往上托,用力兩次後發現,根本沒有辦法将身體移出半分,她的身下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拉扯她的腳。
覃柒從小生活在海裏,常常聽說鲛人托人下海和水妖托人下水的事。對于生活在水裏的妖物來說,就算是修煉得絕頂神力,離開水後,法力也會大打折扣,在陸地上與對手争鬥也很容易吃虧。可一旦沖突發生在水裏,水妖便如有神助,有各種辦法削弱對手的實力,增加自己的功力。
覃柒陷進去之後的感受,就如同陸地上的妖怪落水之後,被水妖束縛了一般,身上的法力使不出來。她猜測,這沙漠中一定有某種生活在沙裏的沙妖,而且和這股妖風也定有關系。
天地肅殺,風沙從地面盤旋而上,吹得人東倒西歪,無法站穩腳步,連眼睛也很難睜開,整個天空變成了深黃色。
眼見沙子快要埋沒覃柒的肩膀,她無力的停止了掙紮。當她只剩下脖子和腦袋露在外面時,突然想起來,自己的肉身已經不在了,只要魂魄從現在的肉身中鑽出來,便可以脫身,而且靈魂離開*後,肉身會變成稻草人,稻草人比沙子輕,并不會沉下去,到時施法将稻草人提出來便可。
覃柒對着遠處吹來的風沙,深呼吸了一口,希望刺激自己的鼻腔,打出噴嚏,把魂魄噴出去。
覃柒正在醞釀噴嚏,卻看到皇甫執一路小跑趕了過來,手裏拿着不知何處找來的枯藤。他來到離覃柒十米的地方,道,“覃姑娘,我這就來救你。”
掉進流沙穴之後,自己會不會死,覃柒并不知道,但她可以确定的是,皇甫執掉進去必死無疑。她想說服皇甫執,離開這裏,也是想支開他,自己便可以肆無忌憚的現出真身。她連嘴都還沒張開,便看到地底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皇甫執的腳。
這只手看起來十分駭人,幹枯消瘦,指甲比手指還長,皮膚已經幹癟,蒼白到極致,整只手就好像枯萎了的胡楊樹,在風中張牙舞爪。皇甫執驚呼了一聲,便消失在地面,不見了蹤跡,只剩一條枯萎了的藤條。
覃柒大喊了一聲,“皇甫執。”回應她的只有空曠荒野上孤寂的風聲,和永不停歇的沙塵。
覃柒來不急擔心,也沒能将噴嚏醞釀出來,便感到腳下吃重,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扯進了流沙。
沙漠裏的風倏然停止,漫天烏雲逐漸消散,世界恢複了靜谧,陽光重新灑遍大地,沙漠再次沉睡。四周瞬間安靜下來,就像剛才的所見都是幻覺,只有滿地沙蟲的屍體提醒着之前發生的一切是真的。邊城裏坐着等雨的人,不停抱怨消失的陰天,失望而歸。
落進流沙裏,覃柒本來以為自己會死,就算不死,也會被封印在某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可她被沙子完全包裹之後,仍然清醒。
覃柒一直在下落,皮膚被細碎的沙石摩挲的生疼。周圍一片漆黑,雖然不用呼吸,但這種憋悶的壓迫感令她心煩意亂。流沙裏似乎有條小徑,她東一拐西一拐的往下降。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的壓迫感終于消失,覃柒平穩的落在地上。
覃柒睜開眼睛,竟然看到了光亮。這裏該是地底,光線卻很好,她能清楚的看見面前站着一個人,皇甫執正揉着自己摔疼了的腰。
覃柒學着皇甫執的樣子,将身上和頭發上的沙子抖掉。
皇甫執擔心的問,“你沒事吧?”
覃柒搖搖頭,沒有說話。她擡頭觀察周圍的景象,卻被震驚的啞口無言。
皇甫執移目望去,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間十分空曠的密室,桌椅照明一應俱全,俨然如居家一般,不同尋常的是,此處燈是挖空的頭骨做的,桌子是人的腿骨拼成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用人的骨頭做成的。洞穴的中央,放着一個發着熒光的珠子,這顆珠子,竟是妖怪的妖靈,看起來,這妖靈受損很嚴重。覃柒終于知道,是什麽東西在吸食沙漠中生物的元氣。
這麽恐怖駭人的地方,卻有一張幹淨的床,一個擺滿鮮花的精致梳妝臺,梳妝臺上有一把純白的骨梳,還有骨頭做成的發簪耳墜,給人一種大小姐閨房的錯覺。
皇甫執喃喃,“看來咱們掉進密室了。”
覃柒沒有辦法告訴他,這是妖怪的巢穴,洞裏飄蕩着的,除了濃重的妖氣,還有刺鼻的屍氣,不知道此處到底死過多少人。
就在那張張梳妝臺上,覃柒驀然發現一塊黑色石頭,這石頭,和雲初描述的很像,大小相當,刻在上面的圖案也是一模一樣。世界上莫不是有那麽巧合的事情?
覃柒走上前,想拿起石頭仔細端詳,但在指尖觸碰它之前,石頭突然被一股力量吸引,離開桌面,飛了出去。
覃柒回頭,眼睜睜看到石頭落到一個人的手裏。這是一個面容枯槁的老太婆,她長得很老很老,老得皮膚像樹皮一樣,全是褶皺,背佝偻成一個極深的角度。這個女人沒有表情便已經很難看,她看着覃柒的時候,竟還在微笑,笑得臉上所有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醜得不忍直視。覃柒看着她的臉,覺得很惡心。
她雖然醜到極點,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的眼睛很好看,眼珠烏黑發亮,看起來精神奕奕,牙齒也很白,很整齊。
皇甫執是個無神論者,他從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之說,可面前的人那麽老,那麽猙獰恐怖,和鬼沒有什麽區別,正常人應該活不到那麽老,而且周圍散落那麽多屍骨,正常人怎麽會吃那麽多人。在皇甫執的認知裏,他覺得此人定是練了邪惡的武功,走火入魔了。
妖怪咯咯笑起來,聲音沙啞恐怖,她看着覃柒道,“看來我們是同類,我不想為難你,但這個人,我要定了。你識相的話,就滾開,我不會為難你的。”
皇甫執對這句話的解讀是,兩人出自同門。
覃柒并不懼怕面前的妖怪,這妖怪的妖靈受損,剩下多少法力不得而知,若真是打起來,誰輸誰贏難下定論。她咧着嘴笑起來,“呵呵呵呵,随便你,我可以馬上離開,但你手裏的東西,我要了。”
皇甫執有些受傷,覃柒這樣就把他抛下,也太不夠義氣了。不過,他也沒有想過讓一個女子來救自己。
妖怪盯着手裏的石頭,有些疑惑,這不過是她今晨在沙漠中撿到的一個普通石頭,面前之人為什麽這麽重視?這東西她并不在乎,但也不像便宜別人,既然對她來說那麽重要,自然要好好敲詐一番。
妖怪假裝很喜歡的樣子,為難道,“我憑什麽給你?我也很喜歡呢。”
覃柒一副冷冰冰的談判模樣道,“你不必裝模作樣了,這東西對你來說分文不值,但對某個人說卻是豁出性命要找回的,你便說你想要什麽,不必拐彎抹角。”
妖怪沒想到覃柒是個那麽直來直往的人,有些尴尬的挑了挑眉,指着覃柒的脖子道,“我要它。”
覃柒皺眉,捂着脖子上的龍鱗,心中猶豫不決,若是沒有了龍鱗,自己就是個普通人,如何在這波谲雲詭的人間生存下去,又如何幫得了雲初實現心中所想,更無法回到天宮。神秘男子說過,龍鱗的力量是她所有的法力了。
妖怪看着覃柒不情願的模樣,道,“不願意的話,就快走吧,省得我改變主意要你性命。”
覃柒一言不發,假裝提步離去,卻在接近妖怪的時候,突然伸手去搶,妖怪眼疾手快,瞬間跳開。
覃柒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樣子,讓妖怪大為惱火,她怒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說完朝覃柒撲了過去。
覃柒雖然法力受限,但武功很高,招架得住妖怪的招數。
覃柒覺得很奇怪,這妖怪的妖氣看起來不低,雖然妖靈有損,但法力不至于如此微弱,連絲毫使不出法力的自己都能招架住她的攻擊。
皇甫執第一次看到覃柒使用武功,有些驚訝,他沒有想到,雲初帶的一個仆人,武功都那麽好,如此可想而知,雲初的武功該是如何高超。
覃柒武功再好,也只是個女人,皇甫執很自然的沖了上去,擋下了妖怪攻擊覃柒的招式,同妖怪打在了一起。
皇甫執和覃柒兩個人同妖怪對打,只是保持平手。覃柒慶幸,好在這妖怪的妖靈有所受損,不敢輕易使用法力,不然他們根本不是妖怪的對手。
落刀城以暗器聞名于世,皇甫執更是城中暗器排名第一,連他的父親都被他打敗。皇甫執雖然是暗器高手,但平生很不齒這種有些小人行徑的事,所以從未使用暗器傷過人。
可面前之人猙獰恐怖的臉,讓皇甫執無法産生恻隐之心,他猶豫了一番,還是掏出了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