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搜沒挂滿一個鐘頭就被撤掉了,盡管如此,Theophil還是面臨着實打實的麻煩。現在的處境裏,他們說什麽都沒有人會相信,還必須頂着罵聲發聲明。
比輿論更棘手的是,公司裏出現了安全危機。短短幾個鐘頭內,管理層人人自危,而董事會開着線上會議大吵大鬧,尹席卻不理會他們任何一方。
他看誰都像叛徒,又看誰都不像叛徒。等到水落石出的時候,他可能已經不在Theophil了。更糟糕的是,也許他永遠都不知道幕後推手是誰。
諾大的高定工作室裏燈光全開,尹席站在人臺前,将珍珠做的接骨木小花一朵一朵地釘在白紗上。陪在他身邊的只有一個人,是他還沒有進入Theophil的時候就開始追随他的設計師助理。
“沒有針了,”他看了眼時間,小聲使喚助理,“去取針。”
“席總?”助理像雕塑一樣旁觀了他一晚上。這些天,他總是不眠不休地一個人耗在這裏,拆了又縫,縫了又拆。材料都是頂好的,光是被拆下來廢料都價值一筆不小的金額。
尹席沒有看她:“你還記得王室婚紗的定制規格吧?”
“為了保證紗質的潔白,半小時洗一次手,三小時換一根針。但是……”但是近期他們根本沒有承接過哪國王室婚禮的主紗,而且她都沒有見過圖紙。
只有尹席知道該怎麽做,又不假旁人之手。
見尹席不再接話,她将尹席用過的針收起來,給他換了一盒。就這樣又沉默了十多分鐘,工作室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風險官夾着文件急匆匆地進來,朝設計師助理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随後将一個黑色物體丢在尹席腳邊,猛烈的撞擊下,塑料殼子被摔得四分五裂。
尹席釘珠的動作停滞了,他看着腳邊的碎片,料想這就是送他們上熱搜的竊聽器。這東西原本不足為懼,重要會議都是要屏蔽信號的,但是至今沒有一個人向他解釋為什麽那天的會議室裏沒有屏蔽。節骨眼上出這麽大的事故,信息官倒是想引咎辭職,調查結果出來之前,暫時只作停職處理。
易雨生的聲音聽不到一點溫度:“我在會議室的桌板下面摸出來的。”
尹席皺起眉:“誰貼的?”
易雨生說:“走廊裏的攝像頭壞了,人為損壞。”
“會是,”尹席用不确定的口吻征求易雨生的想法,“董事會的意思嗎?”
早些時候,他懷疑董事會在背後刁難他,想趁機彈劾他換上新任CEO。可是音頻鬧上熱搜以後,他又覺得這樣的懷疑站不住腳了。席家內部矛盾再多,也不至于拿公司的存亡铤而走險。
易雨生一口否定:“不會。Theophil也是他們的心血,他們沒這麽蠢。”
他問易雨生:“你查到了什麽?”
易雨生把文件給尹席:“湯莉跟Ethel有相當密切的關系。”
報告第一頁上說,湯莉是從Ethel跳槽過來的。
或許是出于跟席星袖的交情,尹席無論如何不願意相信這事跟Ethel有關:“員工跳槽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Ethel的員工也參與了罷工。”
“銀行流水怎麽解釋?Ethel平白無故為什麽要支付她弟弟留學的學費,又為什麽要送她癌症的父親出國治療?”錢當然不是從Ethel的公帳上劃出去的,但是轉多少手都瞞不過易雨生的調查。
他終于在尹席臉上看出了動搖:“從尹家提供的信息來看,湯莉和Ethel一直有聯系。而且有問題的還不止她一個,那些鬧得兇的,背調幾乎個個都指向Ethel。”
尹家是做通信的,控股人是尹席的大伯。這麽短的時間裏,大海撈針一般挖出這些情報,尹家對這個小輩也算是盡力了。
“席輕藍,”易雨生點破他的心思,“你以為的朋友未必真的把你當作朋友,你以為的敵人也未必真想要你的命。”
尹席放下文件,正視風險官:“既然Theophil原有的體系不能為我運作,那我需要一個全新的Theophil。”
“那就裁員,起訴,最壞跟Ethel撕破臉,這些常規操作我們都可以搞定。不過有件事只有你能做——去找Ophiuchus。”易雨生信心十足,“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現在只有Ophiuchus手裏可能有扳倒Ethel的底牌。”
事已至此,品牌受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任何溫和的方式都無法幫助公司度過這場危機了。尹席聽得出,易雨生準備禍水東引。他提出顧慮:“我記得Ophiuchus曾經是Ethel的合作方。”
Ophiuchus本身是家醫藥公司,跟Theophil投資的那些醫學研究院存在一定程度的競争,所以他們之間頂多算上泛泛之交。這樣的關系,Ophiuchus憑什麽要對他施以援手呢?
“對,但只是曾經。翻臉的盟友比天生的敵人更可怕。不要耽擱,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你還想這件……”易雨生看向人臺,他不懂設計,以為尹席還在做哪位顧客的高定,“這件禮服有機會面世的話。”
機票訂好以後,楊管家當即為尹席收拾出差用的衣物。臨近出發,聯邦醫院又傳來了關于顏微塵的消息,無甚大事,也就是被投訴了加上一天狀态不佳。
他想去看看顏微塵,但是時間金貴,他只能作出取舍。他連夜趕到趙明懷教授的研究所,要求教授為他提取alpha信息素。
抽取信息素的時候不宜打麻藥,而且腺體神經複雜,再細的針管紮進去,抽出來信息素液也一定帶血,後續還要萃取,才能得到極少量的信息素提取液,整個過程痛苦又漫長。
通過只有兩種情況需要穿刺腺體,一是腺體病變需要化驗,二是為伴侶萃取藥用。而臨床上,極少有alpha願意為第二個原因遭這樁罪。
本着負責任的态度,趙教授再三詢問緣由,但是尹席什麽也不肯透露,他只能告知風險,讓尹席躺到病床上去。
針管紮進腺體的感覺疼極了,尖銳的疼痛仿佛鑽進了他的骨髓裏,尹席抓着床沿,手背上的血管在皮下繃緊,耳邊盡是教授一聲聲的“放輕松”。任誰承受這樣的痛苦都輕松不了,然而緊張也無益,只會讓抽取的過程更加漫長。
針管拔出以後,病房裏充斥了高濃度的接骨木信息素,趙教授把瓶口擰緊。尹席還沉浸在剛剛的痛苦裏,久久無法從床上起身,他看着試管裏的紅色液體,不知其中多少是血,多少是信息素,只希望在他回來以前夠用。
趙教授問:“你什麽時候需要?”
“盡快。”尹席滿臉是汗,嘴唇泛白,他吃力地說,“好了就通知我管家,他會來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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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寶:終于能聽我指揮了,現在開始,誰不配合誰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