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分兩邊走,中央是洗手池,水池正上方是一面鏡子。
鏡子中映出兩個人的身影。
楚翊彎着腰正在洗手,旁邊一身黑衣服的斜靠在水池邊,與平素的端正整齊不大一樣,有幾分吊兒郎當的模樣。
這手洗了很長時間,久到謝謹之靠不住了,幾步來到楚翊身邊,他像是才發現了什麽,慢悠悠在楚翊耳邊吐氣,“哥,你耳朵都紅了。”
楚翊聞言不理他,轉身就走。
快要出門時卻不見身後有人跟上來,這才轉頭。謝謹之低着頭看腳下,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的,有他好看嗎?
楚翊又退回去拉人,“該回去了。”
就在他轉身的那刻,謝謹之有所察覺擡頭看着他笑,“ 嗯,剛才太久,是該回去了。”
“……”
楚翊不說話了,他想不通明明平時話那麽少的人,怎麽就變了。
幸好現在沒有第三個人在場。
回到場地中。
兩人前後腳走進,就看見蘇奈迎面過來。
蘇奈邊走邊說着,“可算回來了,還以為你們走丢了。”
攝像鏡頭随着她的身影拉過去,不知道她是不是刻意,反正楚翊忽然福至心靈。
“嗯,對。不認識路繞了一下。”
蘇奈走到兩人近前停下,向楚翊身後的看了一眼,謝謹之神色自若,和平時沒有半點不同。
反而這樣的敦肅工整,自然散發出一種光,留給他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淩然,容易讓別人産生錯覺,兼具自我懷疑,怪罪自己想太多,特別是沒有親眼見到,證實過的時候。
不過這招只對其他大多數有效。蘇奈這樣,已經認定兩人關系不一般的,不會輕易否定自己的想法。
即使哪天被人證實,說兩人根本沒有關系,并且錘死,她也會以為是鬧矛盾或分手了。
這兩人在那天晚上的一舉一動,處處透露出不尋常。
尤其是謝謹之看着楚翊的眼神——在蘇奈添油加醋的腦補中,那種掌控占有欲被放大數倍。
“我想着,要不你們把服裝裏再加上一樣。”蘇奈收回視線,轉而說起正事。
“加什麽?”
“帽子。”
“帽子?”
楚翊跟着她念了一遍,蘇奈解釋,“加個帽子,可能舞臺效果看起來會更好。”
看起來帥。
楚翊覺得加不加無所謂,既然提出來了加上也行。
他以為的是等到表演那天戴上,蘇奈卻當場叫人拿了兩頂帽子。
眼看着蘇奈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兩頂帽子,楚翊心裏有點疑惑,還是伸着手去接。
不過沒接到。
蘇奈避開楚翊,一把把帽子扣在他頭上,順帶輕聲說:“你這是當誰瞎。”
楚翊在蘇奈松手去給謝謹之戴帽子的時候,拉下帽檐遮住臉,可算是懂了這番良苦用心。
“謝謝,我自己來。”
謝謹之冷淡的嗓音從身後傳來,楚翊想起方才,頓覺這人不去演戲有點屈才,妥妥的雙面……男友?
捏着帽子的手頓了很多秒都沒有放下,楚翊整個人像雕塑一樣直直立在原地,像是做夢一樣。
“哥,排練去吧。”
這時候,謝謹之指尖貼着楚翊的後脊,輕微地用了點力去推他。
楚翊腦海中冒出一個聲音。
故意的。
絕對是故意的。
一層薄薄的布料隔不開觸感,感覺有只小爪子在撓。
楚翊只走了一步就停下,後面準備跟着他的謝謹之猝不及防。
“怎麽了?”
“……”楚翊面上極其溫柔也掩蓋不住語氣裏的咬牙切齒。
他說:“你等着。”
“啊?”
這句有些莫名其妙,謝謹之真沒懂,他皺着眉思索片刻,眼見楚翊離遠了,索性擡步跟上。
而另一邊,周襄正在練習控制燈光。
有攝像師問周襄:“你是特意學過嗎?”
周襄說:“不算特別熟練,以前玩過而已。”
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只有冰冷的機器記錄下兩人的對話。
謝謹之不知道楚翊說的等着指的什麽,也許是接下來的練習。
原本的動作掌握了大半,剩下的都好說,只要勤加練習不愁學不會。
只是,楚翊回來變得極為苛責,每一個動作都要求标準,像是換了個人。
謝謹之幾次欲言又止,終究是把話咽了下去,一遍又一遍重複着舞蹈動作。
而楚翊甚是清閑,只用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偶爾出言指點,他還說:“練習不努力會吃虧。”
直到時間差不多,最後一遍練習的時候才加入進來合作完成一次雙人舞。
就這樣忙忙碌碌一天之後回到別墅裏,兩人在外人面前一直是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就像普通的導師和練習生。
明明他們的關系更進一步。
今天的排練并不輕松,大家都看得出來。所以,兩人回到別墅,飯都沒吃就進屋,也沒人表示異議,先洗個澡會舒服很多。
然而沒人知道。
在房間那個不大的衛生間裏,花灑流出的熱水掩蓋之下是兩人縱情地交接。
就連謝謹之也很意外,幾乎是他前腳進,反手關門的那一瞬,玻璃門鎖頭和扣還未契合,楚翊就推在門上擠了進去。
開了花灑,不由分說壓上來。
喘息的空隙裏,謝謹之問:“怎麽了?”
楚翊默默抱着他,下巴架在肩膀,頭發紮着脖子,語氣有點悶悶的,說:“找場子啊,看不出來麽?”
“哪有你這樣的。”
“男朋友義務,你不想履行?”
“不是,”謝謹之對這個義務沒有異議,哪怕是沖着這個名頭,他也要。他歪下脖子稍稍避開頸邊灼熱的呼吸,“我有點意外,還以為你要再掙紮一下。”
花灑裏的熱水放多了,密閉的空間彌漫着水氣,潮濕的觸覺深入皮膚,就連面目也變得不夠清晰。
楚翊擡頭看着謝謹之,良久舔了下嘴唇,“掙紮過了。可我對你有感覺。我沒談過,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可我不讨厭這個感覺。”
他在這個圈子裏見過不少美色,只是不知是天生還是因為後天某些因素,對談戀愛這事始終沒有太大興趣,甚至不如拍戲興趣更大。
如果不是謝謹之的直球……
楚翊反思過後的結果就是,他從前沒有對別人有過這種心思——不管是因為什麽開始,他對謝謹之有這種念頭是不争的事實。
既然想就沒什麽好躲的。
“你這是對我不負責任。”謝謹之調笑說。
“我不弄你。”楚翊挑了個尚算委婉的字眼說:“在不确定之前,我們不會有那種關系。如果真不合适我會告訴你。”
“然後讓我走?哥哥真薄情。”謝謹之語氣暧昧不明,似嗔似嘲,眼尾在水氣氤氲裏染上幾分潮紅。
但這話說的就有點不地道。
楚翊有點氣,“……明明是你招的我。”
“那我現在撤,還來得及嗎?”
“你想得美!”
這天下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分明是故意,結果招了又想跑。若是沒上心也就算了,如今有那麽幾分在意,怎麽能輕易放過。
室內水汽不斷彌漫,直到玻璃上蒙了一層清清淡淡的霧,将其內種種悉數遮去。
洗過澡後仍舊要下樓。
還是像昨天一樣,衆人圍坐在茶幾邊上,等着今天的主持人提問。
幾人視線凝在主持人身上,只見他仿佛在斟酌一般開口說:“是這樣的,聽說在座有三位曾經在同一個劇組。”
“對。”“嗯。”
三人或點頭,或應聲,回複主持這句話。
得到回應之後主持人繼續說:“這個新劇過不久應該能上映吧。節目組響應外界聲音,決定今晚就談這部劇。”
這個鋪墊有點長,長得讓人犯嘀咕,但即便如此也沒人插話,都等着他的下文。
明顯有四五秒的空白。
在這之後,主持人才說到:“聽說這部劇原本主演并不是楚翊。”
敢情是在這兒等着呢。楚翊心說。
“是麽?我只管接戲演戲——當初看到這個劇本,我個人很喜歡,所以才會接。至于這部劇的導演還有演員都是在進組之後才認識的,你說主演不是我?”楚翊淡定說:“那會是誰?”
“周襄。”主持人咬着字念出這個名。
所有視線都集中到周襄一人身上,楚翊也不例外,他顯出幾分驚奇的神色同衆人一起回頭望。
有人的驚訝是真的,但某人肯定是假的,不過假得很有水準,跟真的一樣。
“嗯,是這樣。因為檔期原因我放棄了這個劇本去了另一個劇組。沒想到跟楚翊這麽有緣,我們先後接手同一個劇本。”周襄解釋地有條有理。
可他怎麽不說另一個劇組原定演員是楚翊呢?分明是小人得志,卻總是說的冠冕堂皇。
不過不可否認,周襄也算是有本事,能在楚翊失手後順利接到資源。
“也就是說楚翊接了你放棄的劇本?!”主持人又開始出招。
當事人之一的楚翊聽到這句話有些煩躁,他實在是不喜歡節目組為了刻意制造矛盾,把這樣的事情當做話題,居心何在。
“這,恐怕不太好聽。”周襄轉眼偷看了楚翊一眼,接着對主持人說:“你這麽說的話會不會不太好。”
“他也沒說錯,如果這個劇本是你放棄的,那事實的确是這樣。”楚翊直言不諱。
他算是窺見過周襄的真面目,這兩天平安無事也就罷了,他又不是那種不能容人喜歡挑事的,只是實在見不慣惺惺作态。
操着個人設想跟他秀演技,誰還不是同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