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跳哪邊不是特別重要,轉沒轉圈也不重要,老話說得好,大丈夫能屈能伸,這算不了什麽,重要的是——
“能删了嗎?”顧不上找謝謹之的茬兒,楚翊單手撐在臺邊躍下舞臺,徑直來到攝像師面前,有點眼巴巴的意思。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還要看編導。”攝像師表示愛莫能助。
楚翊一陣窒息。
蘇奈從一旁走過來拍了下楚翊肩膀,“跳的可以。怕什麽?你這偶像包袱太重了吧。”
楚翊沒有回答,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你剛才笑了。”
“有麽?”蘇奈眨眨眼顯得有幾分俏皮,說:“這麽明顯?對不起,我下次控制一下。”
楚翊:“……”
楚翊扭頭對攝像師說:“請完整錄下來,謝謝。”
攝像師在鏡頭後比了一個OK的手勢。
蘇奈:“……你家粉絲知道你這麽小氣嗎?”
“這個,我以後再跟粉絲解釋。”楚翊随即幽幽轉頭,他先是看向梁旭堯所在的位置。
梁旭堯比較識相,特別大丈夫,“翊哥,我錯了。”
看見他這麽識趣的份上楚翊也就放他一馬,這才輪到那個罪魁禍首。
謝謹之早在楚翊下臺的時候就跟着一起下來了,此刻便站在楚翊身後不遠處。
楚翊轉了個身,一步又一步向着謝謹之走過去。
其餘人都屏息凝神猜測他打算怎麽做才能把場子找回來。攝像師也架着機器跟随着調換角度一步一挪動。
事實上,楚翊想這麽做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但是他顯然身體反應比腦子快,剛這麽想腿就邁出去了。
鏡頭更是連反悔的時間都沒留給楚翊。
楚翊停在離謝謹之幾步遠的地方,極為标準地行了一個邀請禮,他上身略微前傾屈起右臂前伸說:“May i……”
“我錯了。”
謝謹之搶先認錯,并伸出手壓下楚翊伸過來的那只,只是這語氣——透着幾分愉悅。微涼的指尖搭上掌心,楚翊輕握了一下随即直起身,兩人的手自然分開,不着痕跡。
“咳。”楚翊眼角餘光掃過攝像頭,“所以這件事告訴我們,小朋友要聽話。”
“嗯,對,聽話。”
兩人說完,蘇奈起了個頭咳起來,這咳嗽像是會傳染一樣,一個接一個此起彼伏。
咳得楚翊不明所以,“怎麽了?”
“大約是,嗓子不舒服吧。”蘇奈好心回了一句。
中午吃飯的時候,幾人圍在一起,他們年齡相差不大,沒什麽繁瑣的規矩,邊吃邊聊。
聊着聊着不知怎麽就扯到傳統戲劇上來了,楚翊問梁旭堯,“你舅爺喜歡戲劇,那你學過那種京劇什麽的嗎?”
“我會一點,但是沒認真學過。”梁旭堯說:“因為我媽是鋼琴家,教我可能偏西式樂器多一些。”
哦豁,這就厲害了。楚翊心說。
“那你怎麽跑娛樂圈來了?”蘇奈有點疑惑,按照梁旭堯家裏的情況他應該跟他母親一起學鋼琴,在音樂界出頭。
可他不僅沒有,還選擇了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娛樂圈。
“我,性格問題吧。”梁旭堯回憶說:“我媽更想讓我多跟人交流。我當時随便投了一份簡歷到公司裏,就這麽被挑中了,之後和幾個小夥伴一起組了團體出道。不過沒兩年,他們就因為別的原因退出……”
蘇奈:“跟人交流也不一定要來娛樂圈吧?”
梁旭堯撓撓頭說:“也還好,有一段時間玩的挺開心的。”說完他又低聲咕哝,“我不後悔。”
因為他遇見了喜歡的人。
“喜歡就堅持下去。”楚翊覺得自己在這方面有發言權,“不論最初的原因是什麽,既然選了,就要努力讓自己不後悔。”
到了下午。
将表演的曲目音樂,服裝道具準備齊全之後,這一天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他們跑了一下午,回到別墅之後想各自回房間休息,都快要睡了,又被導演組叫起來。
“這時候叫我們來做什麽?”周襄揉了下眼睛看上去十分困倦的樣子。
“想睡覺。”梁旭堯嘀嘀咕咕。
蘇奈沒說話,她臉上還敷着一張面膜,剛出門的時候差點沒把別人吓個半死。
節目組剛好挑在她敷面膜的時候叫人,她想着就這麽摘了有點浪費幹脆就頂着面具一樣的臉出來了。
反觀楚翊和謝謹之,這兩個住在一間屋子裏的人,氣氛有些微妙。
說他們陌生,也算不上,可說熟悉,兩人中間隔的位置竟還可再坐下一個人。
原因在于,謝謹之他洗完澡沒穿上衣就開了衛生間的門,雖然被楚翊按回去了……
楚翊也在心裏告訴自己兩個大男人看就看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還有一個聲音說謝謹之跟別的男人不一樣。
他一不小心就鑽了牛角尖,單方面覺得尴尬。
“晚上睡覺之前,有一個小節目。”導演組的發話了,“每人說一件最高興的事,大家可以先回憶一下。從劇組了解的資料看你們的人生中都有輝煌的時刻,哪一個是你覺得最為高興的事。”
“我先來吧。”蘇奈說:“我最高興的時候應該是拿到第一個露臉的角色。”
“為什麽呢?”工作人員引導蘇奈繼續說。
“那時候剛出來還是個新人,什麽都不懂也拿不到角色,所以當時有這樣一個機會,我是很高興的。”
“嗯,未來的一個希望。”
“可以這麽說。”
“好,那下一個。”
……
三人說完之後,謝謹之開口,“我最高興的事……在陰雨天能看見太陽。”
“啊,這是一種自然現象叫做太陽雨對麽?”
謝謹之輕笑着颔首說:“對,我很喜歡。”
“那确實很美。”工作人員露出些許疲态的微笑,他累了。
最後輪到楚翊,他說:“那我挑一件說吧,應該是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
“是因為很難考嗎?”
“不是,難倒不難。”楚翊說:“二道口那個地方不是有兩所學校麽?我爸媽當時想讓我報東道,我把志願改了,所以收到西道錄取通知書的時候還挺高興的。”
二道口是個诨名,來源于兩所大學,它們校門剛好對着,東道是有名的一等學府,西道是一流的表演學院。
簡而言之,前者多學士後者出藝術家。
“所以你的成績是可以上東道的嗎?”工作人員差點喜極而泣,這才是觀衆想看的有話題有熱度的——人生贏家劇本。
“嗯,對。”楚翊說:“雖然我學習不太好,不過好在那年分數線低。”
“……”工作人員猝不及防,被噎了一口,他誠摯地說:“東道的分數線全國最高。”
“什麽分數線?”梁旭堯好奇問。
楚翊愣了下,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他的問題。
工作人員解釋說:“高考分數線,你上大學的時候沒有查過嗎?”
“我大學……學校招的,不用考試。”梁旭堯也有點懵,“原來我錯過了那麽多考試。”
衆人:“……”
工作人員捂住心髒,“那你上的是……”
“東道——清大,你們說的不就是這個嗎?”
工作人員有點心梗,他怎麽也沒想到,嘉賓突然變得這麽給力。
“你大學上東道跑來混娛樂圈兒?”蘇奈驚得面膜都掉了。
梁旭堯想起什麽,沉默了一下才說:“出了點事兒,大學沒有上完。”
想想也是,他才二十按照正常來說還在上大學。
“那也厲害,不像我,只是普通本科。”周襄笑說。
工作人員收回下巴,詢問:“方便說說是什麽事麽?”
“抱歉。”
梁旭堯的突然的沉默讓現場的氣氛變得沉悶。
工作人員反應過來,及時岔開話題,“這樣看來,這一期請來的嘉賓很厲害呢,成績這麽好粉絲知道嗎?”
楚翊笑着接上,“我家的肯定是知道,成績單快要被他們翻爛了。”
其餘幾人配合着開了些玩笑,把話題帶到別處去,到了最後,工作人員說:“感謝各位配合,現在大家可以回去睡覺。”
這才散場。
因為梁旭堯當時的表情不太好,楚翊直到回屋裏都在想是什麽事情會讓他連學都沒有上完。
關了燈,謝謹之在楚翊邊上躺下。
他似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專門說給楚翊聽,他聲音放的很輕,有些飄渺。
“我大學在清大上過兩年。”
楚翊過了會才回過神,他轉過頭面對謝謹之的側臉問:“為什麽是兩年?”
謝謹之:“因為我發現留下不如走,在國外我會有一個更好的前程。”
“那為什麽不留在國外,又回來了?”楚翊不太懂。
“因為,我的前程在這兒。”
謝謹之也扭過頭,他的眼神裏藏着一只困獸,用籠子束縛着不得解脫,因而會誤以為那是一只寵物貓。
在黑暗中兩人視線對上,又像是沒有。
楚翊聽暈了,剛才還說在國外能有一個更好的前程,之後又說國內有前程。
“我懂了。”楚翊說:“國內發展越來越好,現在感覺還是回國好吧。”
“……嗯,回國好。”
謝謹之笑得溫和,半點不見方才的兇厲。不過任他如何表現,楚翊也是看不見的。這種情況他須把燈打開,讓楚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清他這個人。
這樣,才有機會讓他懂。
不過他什麽也沒做,直到楚翊睡着。
謝謹之看着他睡着的側顏想起來,曾經去楚翊宿舍那次與他同床共枕——楚翊說的睡覺不老實,倒也不是假的。
“那張床沒人,你今晚先睡一晚吧。”楚翊指着一張空蕩蕩的床鋪說道。
“這樣好嗎?也沒告訴別人。”謝謹之有幾分猶豫。
“睡一晚沒事兒,到時候我跟他說。”
楚翊讓謝謹之先等一會兒,他們還有晚自習顧不上他。
謝謹之懂事地點點頭,目送兩人走後看着床鋪若有所思。
等到兩個人回來,還給他帶了不少吃的。
謝謹之一個不小心弄髒了床,又跟楚翊說怕冷。
最後還是楚翊的朋友嘲了一句,“你帶回來的應該跟你睡一張床,別禍害我們床。”
楚翊:“可是我床那麽小。”
朋友:“還不是你體積大?帶回來的那個又瘦又小占不了你多少位置。”
“那你睡裏面吧,我怕把你擠下去。”這話是對謝謹之說的,彼時謝謹之笑着應過。
“好。”
那時候謝謹之已經很久沒有跟別人睡一張床,雖說是他想,但難免有些不習慣。
睜着眼直到夜深了也沒有睡着。
謝謹之面對着牆壁,身後是另一個人的體溫。
突然一雙手伸過來,謝謹之吓了一跳,差點把人踢出去。好在楚翊除了抱着他沒什麽動作,只是睡着了無意識的行為。
反而謝謹之蜷縮在楚翊懷裏,過了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楚翊帶着尴尬難以啓齒地解釋說:“我小時候有個很大的公仔,老抱着睡然後就……”
“嗯嗯,沒事。”謝謹之并不在意被當成玩偶抱一晚上,倒是覺得楚翊這樣很可愛。
不知道現在這人現在還會不會睡着了找東西抱着。
謝謹之閉眼之前這麽想着。
等到早上醒來,謝謹之就知道睡覺不老實成了一個借口。楚翊好好得把自己包在被子裏,被角都沒亂。
謝謹之湊過去叫楚翊。
近距離看人,會發現楚翊跟印象裏的少年是有差別的。雖說不是什麽大變化還是一樣的俊美,不過五官更加鋒利,少了幾分當初的軟和。
“翊哥醒醒。”謝謹之叫了一聲又輕輕推了楚翊一把。
楚翊睜開眼有一瞬間的迷糊,之後又閉上,“你先洗,我待會就來。”
謝謹之應了,先去洗漱,洗好了換楚翊,等兩人收拾妥當就往樓下走。
人齊了出發彩排。
他們最後敲定的是一個傳統舞由蘇奈跳,楚翊教謝謹之跳街舞,梁旭堯奏樂,周襄打光。
他們各司其職,練習自己那部分表演。
楚翊本來以為教謝謹之會費點功夫,他們要抓緊時間以免拖累大家進度。卻沒想到謝謹之記性很好,他只示範了一次就把動作記了大概。
沒用多長時間就将整支舞跳了下來,雖說有些動作不太連貫,但整體還是很不錯。
“很厲害,我學這個用了兩天。”楚翊贊道。
“那是你教的好。”
楚翊笑了下,算是接受這個說法。
之後就是一次次的練習磨合,畢竟這是雙人舞,還要講究兩個人的配合。
楚翊認真起來,也顧不上兩人之間的諸多暧昧。他教起人單單是教,其他雜亂的心思都被抛之腦後。
反而謝謹之容易出錯。
“哥,我想休息一下。”謝謹之申請說。
“好,待會再繼續。”楚翊點過頭,轉身癱在椅子上。
謝謹之走到一邊問旁的工作人員衛生間在哪。人給他指了位置,說清楚之後,謝謹之就去找楚翊。
“去衛生間嗎?”謝謹之彎着腰在楚翊耳邊說道。
楚翊短促地笑了聲,“小孩一樣,去衛生間還要人跟着。走吧。”
這一路沒攝像跟,謝謹之在前面帶路,兩人一前一後錯開着走。
戲劇院裏有些陰冷,大白天也開着暈黃的燈光,這建築看起來有些年頭,格局樣式與現在的樓不太一樣。
還是以樓梯為主。
走着走着,謝謹之忽然回頭,“有個事。”
“什麽?”
忽然停在兩層樓梯轉交的那片地方,楚翊有點不解,然後他就聽見前頭那人說。
“我想親你。”
“……”
“現在,可以麽?”
“……”
楚翊跟不上對方的思路,說好要去衛生間,怎麽跳到這來了?
“不是急着解手?待會再說吧。”楚翊就一個字“拖”。
“現在不急了,這個比較急。”謝謹之食指抵在自己下唇。
“你……”
“躲是沒有用的。”謝謹之清楚他在想什麽,他向楚翊逼近,“你不給我回答,我只會一直纏着你。這對我們沒有一點好處,除了浪費時間。”
退到牆邊,無處可去。
“其實,你對我并非沒有好感,你只是在猶豫,不确定,甚至可能覺得我們不合适。可是……哥,不試試又怎麽知道呢?”謝謹之手輕輕按在牆上,臉湊上去。
楚翊被他那聲哥叫得亂了,那句試試似乎帶着一種蠱惑,他沒有及時推開謝謹之。
誠如謝謹之所言,楚翊在猶豫,他沒談過卻明白一旦真的上心了,很難全身而退,他不希望自己會置于那種境地。
感情不像是別的,努力了就能看到一個好的結局,它的不确定性太大。而且,謝謹之這個人……
呼吸被淹沒吞并,和風細雨一般的柔,它并不急躁,而是有計劃有策略地攻城略地,這般潤物細無聲,直到人反應過來,也只想溺死在其中。
興許陸延止說的對,喜不喜歡嘗一下就知道了。
被動的享用時間結束,感受到餘溫消散,楚翊想都不想就按住謝謹之的脖頸壓回來。
淺嘗辄止的溫柔縱然是好的,但要真正嘗到滋味,還須放縱些。
一息過,楚翊睜開眼,方才咬過的糕點成了紅絲絨,憐惜之餘更多的是誘人,已成盤中餐,他還想下口,卻被叫住。
“疼。”
楚翊看着謝謹之漆黑的眼眸中盛着透亮的清泉,眼尾勾出一抹潮紅。
他閉了閉眼,收回不安分的手說:“對不起。”
謝謹之臉色發沉,退後半步耐着性子等楚翊接下來的話。
接着,楚翊說:“我會負責的。”
說完,一個箭步走出這片地方往樓上去。
謝謹之低頭笑了下,他摸着嘴角,“這疼,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