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頭山最南部,螭國與青鸾邊境處。
越接近螭國,水土變化越明顯,灌木叢多了起來,山上也沒有太多風化的沙礫,太陽好像是螭國的親媽,陽光是那麽柔和,天空也少見的湛藍。
司徒瑾和晉伯在楊小迷的引領下,從一個隐蔽矮小的入口處鑽進了一個山洞。
跟在楊小迷身後的司徒瑾和晉伯左右仔細觀察,只見這個山洞外面又窄又不顯眼,而且還有灌木叢掩蓋,進來後發現這裏的通道有足足五道鐵門,每道鐵門處均有士兵把守,防守的非常嚴密,嚴密到真的連個蒼蠅都飛不進去。
等他們來終于通過第五個鐵門後,視線突然亮了起來,只見洞內到處點着熊熊火把,将黝黑的山洞照耀的亮如白晝,洞內不僅又高又闊,而且地面平整,很多強壯的兵士帶着刀牽着獵狗來回巡視。
最讓司徒瑾和晉伯驚訝的是,這裏竟然還有一條地下小河沿着山洞邊緣淙淙流過!
司徒瑾彎下腰,将手伸進水裏,冰涼徹骨,是典型的深處泉水。晉伯和司徒瑾不動聲色的相視一眼。他們心裏其實都很吃驚,這鷹頭山很多年前水已斷流,沒想到楊小迷竟然能找到這樣的地方!
司徒瑾心情很複雜,他跟着楊小迷繼續往前走。
這個山洞別有洞天,不僅有水,而且通風,那些挂在石壁上的巨大火把被風吹的不停搖曳,司徒瑾和晉伯用心四下查看,卻始終找不到風傳來的方向,火把被吹的左右搖擺,看不出風來自哪裏。
按理說山洞是比較陰涼的地方,但由于高大的爐子生的很多,所以這裏面的溫度也不算低,很多工匠光着膀子不停的忙碌着。
楊小迷進去後,一個男子上前行禮:“小的見過楊老板。”
楊小迷點點頭,對司徒瑾介紹:“他叫奈措,是這裏的主管。奈措,這是我們的另外兩位老板,司徒瑾大和晉伯大人。”
奈措分別向兩位又行了禮。
司徒瑾道:“奈措莫不是螭國人?”
奈措笑道:“大人,小的正是螭國人氏,家就住在鷹頭山的另一側白柰村,離這裏很近,歡迎兩位大人到小的家鄉做客。”
楊小迷解釋:“鈞之兄,奈措是我經常打交道的朋友,我們已經合作很久了,人是絕對信的過的,所以我就把這個秘密的加工作坊交給他管理。而且,我們的貨只能用螭國人的名義販進到青鸾,否則會引人它人警覺。”
司徒瑾點點頭,楊小迷說的沒錯,他和楊小迷等人都不方便直接管理作坊,這裏的确需要一個信得過的外人來看管,如果明目張膽的在青陽鎮內生産天晶石制品的話,肯定有人會插手。
司徒瑾道:“奈措,帶我們去看看貨。”
“是,大人。”
奈措領着三位來到已經加工好的貨品面前,只見用草稭包裹着很多造型精美的杯子和花瓶。司徒瑾拿起一只荷花戲鯉浮雕狀的天晶石大托盤,拿到眼前仔細觀看。
只見這清澈透明的巨大的托盤,厚實美觀,叩之聲如玉石,透過托盤,能清楚的看到楊小迷笑眯眯的臉。
天晶石制品的原料很廉價,鷹頭山的沙土和礦石随處可取,不得不說,這裏非常适合建作坊。
司徒瑾道:“楊小迷,這裏一定要加強防衛,絕對不能洩露風聲。”
“兄弟明白,我已經将這裏的工匠全部買斷,這些工匠家裏都收到不菲的賣身銀。小弟先聲明一點,那些工匠都是自願賣身的,小弟絕不強人所難,他們将一輩子都要在這洞裏做工,永遠也不能出去。”
楊小迷領着司徒瑾來到一個工匠面前,只見爐內火星噴濺,熱度極高。楊小迷等人站的遠遠的,仔細觀看工匠們的勞作。只見工匠用空心鐵棍從爐裏挑出一條火紅如同火山溶岩狀的物體,然後用嘴吹開膨脹呈球形後,開始用特制的工具邊轉圈邊輕輕敲打,等球形變的長而圓潤,再用工具将頂端撥開個小圓口。工匠的手很靈巧,他眼疾手快的又挑起一小條細小滾燙的黃橙色“糖稀”将它粘在瓶體一側,做成彎弧狀造型的把手,最後用剪刀将多餘的部分剪掉。溫度冷卻下來後,一個漂亮透明的天晶石花瓶就做成了。
圍觀的衆人無不啧啧稱奇,這麽精美的工藝品只在短短的時間就被能工巧匠完成了!
楊小迷解釋道:“其實天晶石的做法倒是不神秘,有人從海外番國親眼見過這種手工藝制做,只是原料配方卻是無處可得,所以只會其工不得其法,現在破解了,倒覺得竟是如此容易。鈞之,你來看這裏。”
說完,楊小迷又帶着二人來到一個房門緊閉獨-立的成品庫房,從一捆捆包裹好的草稭裏掏出一個五顏六色的花瓶,只見這種花瓶不同于剛才見到純色的成品。眼前這個花瓶的瓶體上有散開的五彩斑斓狀的圖形,似七彩祥雲又似五彩鮮花,精美的讓人愛不釋手。
“這種花瓶是摻加了其它有色礦石為顏料才形成的,看起來死氣沉沉的鷹頭山,其實它蘊藏的寶貝遠超我們想像。現在這裏的工匠每天都在用各種不同的礦石做試驗,我放出話,不管是寶石還是礦石,金絲還是銀線,盡管大膽放心試,所以現在,每天都有驚喜。”
司徒瑾拿過這只花瓶,開口問道:“這個花瓶,你準備賣多少銀子?”
“五千兩……”
司徒瑾道:“那些資産豐蔭的皇族貴胄,會覺得這個價格丢他們的臉。”
“……金。”
“這還差不多。”
楊小迷得意地道:“雖然這種花瓶工藝在外番商人那裏不是秘密,但是他們卻沒有我們有取之不盡的原料。他們若想想做成這樣的花瓶,成本大到無法生産,所以他們只能賣純色的天晶石制品。而我們這裏出品的貨,當屬頭籌。“
晉伯開口道:“楊兄,這種貨我建議你少做為妙。物以稀為貴,如果市面上這種類似的貨品多了,就算不得稀世珍品。”
楊小迷打趣道:“唉呀,沒想到啊,原來真正的奸商在這裏!晉伯兄說的極是,這種工藝雖然我們已掌握熟練,但是成品嚴格控制,每年我只打算出手五對這樣的花瓶。”
等司徒瑾和晉伯參觀完畢後,楊小迷恭敬地送他們出來,對二位拱手道:“兩位兄臺,兄弟我就送到這裏,這作坊裏還有些事要忙,那些工匠們将發泡的碎晶石打碎又重新回爐,發現煉制出來的成品好像品質更勝一籌,所以,兄弟我還得去看看。”
“好,那就告辭了。”
目送司徒瑾和晉伯回去後,楊小迷轉身就回到山洞。
楊小迷大步回轉,奈措緊随其後,他們一直走到一間單獨隔開厚厚石牆的屋內。奈措将室門緊緊關上,向坐在主位上的楊小迷蹲下撫胸行了個大禮:“少主,我們為何要與這兩個青鸾人合夥做生意,我們自己做不是更好麽?”
楊小迷懶洋洋的歪着腦袋半躺在白虎皮椅,雙腿跷到鋪着金黃色華麗錦布的桌上有節奏的慢慢搖晃,緩緩道:“你以為他們是吃素的麽?我想在這鷹頭山做些什麽,早晚逃不過他們的眼睛。所以,拉他們合夥,有利無弊。”
奈措仍有些遺憾:“我們辛苦做成的生意,卻眼睜睜的看着利潤被他們分一半,小的心有不甘。”
楊小迷雙手交叉放在胸口,擡起下巴看着天花板長嘆:“司徒瑾是個阻路虎,如果不把他拉攏過來,只怕我們不僅掙不到一文,而且還會吃的連渣都不剩。現在你主子我的目的和司徒瑾一樣,需要銀子,需要大筆的銀子!”
“少主,我們螭國多的是勇士,不如将他……”
“不可,司徒瑾是一把雙刃劍。只要好好利用,他也能成為我們最大的幫手。”
“是!”
下了山後,司徒瑾沉着臉一言不發和晉伯一前一後縱馬而行,路上司徒瑾都不曾開口,晉伯擔心的跟在他後面。
終于到了署衙後,司徒瑾直奔議事廳,一腳踹翻了一把椅子,大拍着桌案道:“給我傳朝歌!”
一個軍士立刻上前報:“回禀大人,朝歌在農場!”
“把他叫來!”
“是!”
“且慢!”
晉伯叫住那位軍士道:“你先下去。”
軍士緊張的看着極少發火的司徒瑾,小心地退下了。
晉伯将大門緊緊關上後,只是先倒了杯涼茶放到司徒瑾面前,他坐在司徒瑾面前,靜靜的看着他陰沉的臉。
司徒瑾冷靜了一會兒,終于長長嘆口氣,這才端起茶杯喝了幾口。
見他心情緩和,晉伯才開口:“鈞之,我明白你為何發火。這鷹別山上竟然被楊小迷偷偷開了這麽大一間秘密作坊,其實我也極為意外。”
司徒瑾咬牙拍了一下桌案道:“那離螭國最近的地方一直是朝歌負責的,怎地出了這麽大的疏忽!眼皮底下被人開了山洞做了作坊,還拉來了大批人馬,他竟一點都沒有察覺!”
“也許朝歌真的沒有發現……”
“不用替他解釋,這山洞看起來最少半年前就開始動工了!如果不是那些異族和天晶石的事,我們正巧和楊小迷交集在一起,說不定我們到現在也不知分毫!如果那裏藏了軍火庫或是大隊人馬,豈不是出了大事!”
司徒瑾咬牙。
他就像一個叛逆期的孩子,不聽家長的話,開始破罐子破摔。但是一旦有外來勢力影響到自己的家,那個這孩子還會堅定的選擇和自己家人站在一起。尤其是做為一個軍人,面對神聖的邊疆領土,絕對寸土不讓!
“鈞之,我明白你的意思,裏面的确有蹊跷。”
“哦?”
司徒瑾扭過臉,看着晉伯。
晉伯道:“這個山洞,我仔細看了一下,發現那些連接鐵門的縫隙或是石柱等物,經常摩擦的地方邊緣都很圓滑發亮,反之卻斑斑鏽痕,像是常年累月造成的。我認為楊小迷是利用原來的山洞開起了作坊。”
“照你這麽說,莫不是很早前這個山洞就已存在?”
“是的。而且裏面還有拴馬的木樁,有幾座木質的工棚,那些木質建材有些年頭了,摸上去還有些糟粕。有些材料裏面甚至還有很多發黃的竹制品,你說,這鷹頭山十多年沒有植物,這些竹子和木質的建材是怎麽來的?我想,也許是當初就地取材在洞裏建的。”
“那你的意思是,十多年前,我們還沒有來到青陽鎮的時候,這個隐蔽的山洞就存在了麽?”
“是的。”
司徒瑾心裏剛才的怒氣消了一半,但是他仍有些疑惑:“那個山洞當初是何人所建,又是何種用途?楊小迷又是如何知曉的?”
晉伯搖了搖頭。
司徒瑾仍有些不平道:“洞裏大批人馬駐紮,工匠熱火朝天的制貨,我們一無所知,這就是失職!”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扶着額頭道:“歸根結底,是我的錯。”
司徒瑾心裏很懊惱,覺得自己好像被別人擺了一道那般窩囊。其它的不必說,自己在鷹頭山巡路上的一石一草,這幾年間都熟悉的像長在他腦子裏。雖然說那離螭國最近的地方他倒并不常去,那是劃分給朝歌帶隊常巡視的地方,但是也絕沒想在到眼皮底下人家都大搖大擺的開了作坊!
“花原和海大牛現在怎麽樣了?”
“已經可以下地走路了。”
“那就讓他們滾出來,去巡山去!”
司徒瑾站起身來道:“傳我的指令,這鷹頭山一天一巡,改為兩巡!”
“是!”
“尤其是重點給我盯緊那個姓楊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