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即起,灑掃庭除,內外整潔,養雞種菜……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一絲一縷,恒念物力維艱……
葉剪秋嘴裏念念叨叨,拿着大掃把開始掃地,這院子每天都有不停的落花,掃都掃不完,而且那薔薇月季花期很長,光是落花每天都能掃出一堆,更別提天天往下掉花瓣的紫藤蘿了,那大串大串的花開個沒完沒了,每天落在地上有厚厚一層。
如果林黛玉能生活在這裏,早晚也得哭死。
葉剪秋瞟了一眼給老夫人準備的院子裏那從牆外冒出頭的夾竹桃,開得真是極好,粉粉白白,花香也濃郁,可惜有毒。他正在尋思着用什麽方法,委婉而又得體的找個借口好将這些莢竹桃給砍掉,可是馬婆子惜花愛木的,只要是長葉子的,她都珍愛的不得了,估計不好辦。
等幹完活後,他就來到後院拾掇自己的菜園子。
菜園子旁邊有一個臭氣熏天的黑色漚肥的大水坑,裏面的瓜菜葉子,碎骨馬糞都一古腦的丢進去,讓肥水發酵。
陽光開始毒了,葉剪秋緊了緊用黑色的麻線織成的大網狀的遮陽網,眯着眼睛,踩着高高的板凳,頂着熱風将遮陽網系好,菜棚下頓時清涼許多。
那已經開了小花的柿子,爬上棚架的葡萄,小花瓶一樣的石榴開着鮮紅的花朵,黃梨,大棗,蘋果,還有結了毛茸茸的桃子和青杏,等到了成熟的季節,這些果子肯定會讓府裏的人大快朵頤一番。
為了精心種植這個菜園,葉剪秋費了不少心力,他現在仍很瘦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健康的體魄。司徒瑾第一次來府裏用飯時,葉剪秋一激動,用異能催熟了一些瓜果,當時他就感到自己雙臂軟綿綿的,看來體力又透支了!
他來到雞棚,那些小雞崽長大了不少,翅膀尖上已經有了白色結實的羽毛,這雞棚就在一棵大樹下,上面經常往下掉落果和小昆蟲,即使偶爾來不及喂食,這些小雞崽也餓不到。
葉剪秋将小雞崽的水槽加滿水,又打掃一遍雞棚就出去了。
他端着簸箕,将裏面的雞糞全都倒進肥水池裏,水池裏的水又黑又臭,而且冒着泡泡,但是對葉剪秋來說,這就是最好的農家肥,這些菜地長的好,除了種子的先天優勢外,全靠這肥水了。現在這塊菜園子收獲的菜是府裏最主要的食物來源,也為府裏省了不少錢。葉剪秋把這個司徒府當成自己的家,打算賣菜賣花去撈外快,為府裏的一幫老弱婦孺兄弟姐妹精心打理夥食。
馬婆子一個月給他二吊錢做夥食費。這裏的一吊錢是五百文,兩吊錢就是一千個銅板,合成銀子大約是一兩銀子,也相當于現世的一千塊錢的購買力。按府裏現在十幾個人的夥食标準,這兩吊錢根本遠遠不夠。不過,葉剪秋終于明白為何在當地有人罵半吊子是何意了,原來那是指二百五……
姑姑說過,在過去最困難的時候,餓死縣長,都餓不死司務長。在大鍋飯的時候,管夥食的那幾個廚頭是村裏少有的幾個肥頭大耳的胖子!葉剪秋雖然自己餓不着肚子,但也絕對不是個胖子,他也為自己的外形發愁,這個瘦弱的體質好像怎麽吃也不會長肉,真是讓人頭疼。
葉剪秋走到菜地邊,那裏種了幾棵已經開花的大紅袍花椒樹,等到秋天,紅豔豔的一串串的花椒可以曬幹當做調料。他摘了一些嫩嫩的花椒葉和紅紅的花椒果實,準備腌制一些西瓜醬豆。前些天葉剪秋腌制了一缸大豆辣椒醬,他将煮熟的黃豆和紅豔的辣椒拌在一起,準備糊上封口将醬壇子放在房頂上去曬,結果被馬婆子攔下來,她笑着說這麽好看的豆醬不用晾曬,拌好就能吃。果然,這還沒有發酵晾曬好的豆醬兩天功夫可就吃光了!這讓葉剪秋哭笑不得,不僅豆醬吃光了,而且配着這醬特別下飯,每頓飯大家都多吃一個饅頭!
所以,現在他又增加了一項工作量,就是隔幾天就要腌制醬豆。廚房頂上,擺着一排排的壇子,有他制做的黃豆醬,甜面醬,辣椒醬等。這裏的陽光很好,光線充足,日曬時間長,晾曬的醬成色和味道都非常好。有時候沒功夫炒菜,就熬上一大鍋粥,幹烙一堆薄餅,拌着蔥花,蒜末炸上一小盆辣椒醬,再配上大蔥白,嫩黃瓜,生菜等蘸着醬食用。即使最簡單的飯食,大家也吃的津津有味。
路漫漫其修遠兮……葉剪秋已經準備給自己增加營養,長成像原來的他那樣健康陽光的大好青年。
轉眼間,小半個月過去了,司徒瑾除了那驚鴻一瞥的來過府中用飯,不知道又外出忙什麽,再也沒回過家。期間朝歌倒是來過一次,進府就直奔菜園子,葉剪秋追在他身後,想打聽司徒瑾的情況,可是他做了半天努力,還是沒好意思開口。最後,只好将那雙李氏做好的皮鞋子遞給朝歌。
朝歌表情很不屑,将那雙皮靴子塞到腋下,冷着臉一句話也沒說,摘了一兜瓜果就走了。
葉剪秋長嘆一聲,只好老老實實的去賣他的菜,做他的飯去了。
這天一大早,葉剪秋早早起了床,開始準備賣菜賣花。
他來到地下室,将蘑菇采摘完,又将幾盆含苞待放的牡丹放到小推車上。
葉剪秋推着小車來到市場裏的樹林子,顧樹林已經如約等候,看到他終于來到後,立刻上前二話不說開始搬菜擡花。顧樹林看着這兩盆牡丹由衷地誇道:“這花兒開得真是好,葉兄弟,這要定個什麽價才是?”
“顧大哥看着辦吧。”
“葉兄弟,你咋了?”
顧樹林擔心地看着他。
“有些不太舒服。”
看着葉剪秋臉色不太好,顧樹林道:“葉兄弟,你不要光顧着掙錢,也得小心照顧自個兒的身子。”
“是,我明白。”
顧樹林看着牡丹歡喜的很,大聲道:“瞧這兩盆牡丹!長勢又高又壯,一棵上面竟然有十八個花骨朵,一盆少說也得一兩銀子,你說咋樣?”
“行!”
牡丹長一尺退三寸,長成一米多高的大牡丹尋常花匠最少要培育上好幾年的功夫,這個價錢葉剪秋覺得合适。這青陽鎮多數百姓飯都吃不飽,哪有閑錢買花兒?喜歡買花兒的估計也不差錢,而且賞牡丹的大多數都是有錢有品味的高雅之士,一兩銀子正好。
顧樹林把銀兩結算後就趁着曹五沒來的時候匆匆離開了,葉剪秋推着小車準備回去,結果他又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大小……”
葉大山仍是一臉謙卑的笑,不好意思的拎着幾只兔子站在他身後。
葉剪秋嘆氣:“兔子放車上吧。”
這半個多月來,幾乎天天都能在市場上遇到葉大山,這葉大山的眼睛特別靈,不管葉剪秋在哪裏,他總能找到,而且每次回去,從不空手。
葉剪秋低頭掏錢,遞給他五十個銅板道:“今天我不舒服,你自己拿着錢買些東西吃。”
葉大山關切地道:“大小,你病了?這府裏沒人給你抓藥看病?”
葉剪秋笑了笑:“我沒事兒,就是累。”
葉大山松了口氣,然後又道:“大小啊,俺聽說那司徒大人開始做生意,他那裏都是好貨,你看你能不能給俺也弄來些東西?”
葉剪秋不由得盯着葉大山:“你消息很靈啊?你怎麽知道的?”
葉大山笑道:“嗨!家裏的娘們兒成日沒事幹,抱着孩子擠在一塊瞎聊天呗,聽說司徒大人那裏還有私鹽和糖粉,對不?”
“這些事我不清楚,我很多天沒有見到他了……”
葉剪秋的消息還沒有葉大山靈,他每天宅在府裏,根本沒有時間去八卦,而且馬婆子管理手下人很嚴,不準對主子的事亂說。
“那啥時候你見大人,你就找他去問問,要他均給俺一些貨,只是你爹沒銀子,只怕得先賒着……”
看着自信滿滿的葉大山,葉剪秋有些無語。
“我只是個做飯的,也說不上話。而且他總不在府裏,我也見不到他。”
“哦,是這……”
葉大山心裏有些失望,但是他又看了看葉剪秋,擠了一臉的笑:“大小,你剛才賣的花兒真好看,俺瞧見人家給你一大包銀子呢,俺的兒真能幹!”
葉剪秋心裏發冷,看着葉大山說不出來話。
葉大山幹脆心一橫,就道:“大小啊,你爺爺他病了好些天,眼看快不行了,這請郎中咱家又沒銀子咋辦哪,總不能讓老人家一直躺在病床上喝坑水吧?你爹俺是個孝子,看見老人病成那樣,心裏實在難受……你雖然是長子,卻成日不在家,你爹遇到難事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啊!你娘她除了哭,啥忙都幫不上,栓兒還小……”
葉大山說着說着雙眼就開始泛紅。
葉剪秋默默的将自己的錢袋子拿出來,将銀子遞給他:“去給爺爺瞧病吧。”
“嗯哪!”
葉大山高興的一抹眼睛道:“俺現在就去找郎中!”
說完,他抱着銀子一溜煙的就跑了。
到了晚上,睡夢中的葉剪秋聽到轟隆一聲,屋子晃了晃後,很快又沒了動靜。葉剪秋驚坐了起來,難道是地震了?
他呆呆的在床上坐了半天,除了房頂上無聲落下的細細灰塵外,一切又恢複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