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剪秋頭上的帽子早不知道丢哪兒去了,绾頭的棉巾也散開了,一頭長發如瀑布般傾瀉至腰間。看着被黑亮的長發遮擋住臉的葉剪秋,曹五那抓着對方脖子的手不由得松了松。
這葉剪秋也真是無奈,他進府幾個月,只有頭發越長越好,雖然滿頭青絲如瀑,但是活計太多,每天都要戴上帕子蒙頭,即使偶爾有不用帕子蒙頭的時候,也要用棉巾将頭發緊緊的绾成髻,并不散落開來。加上這裏的氣候惡劣,當地百姓不管男女老少出門不是戴帽子,就是蒙帕子,可惜了這頭絕世美發,卻鮮有人知。
曹五心裏暗自嘀咕:這小子看起來蠻順眼的……俗話說美人看骨不看皮,他那光可鑒物的長發,以及細軟的腰身,看起來是個美人,也不知有沒有被司徒瑾收用過?
想到這裏,曹五不禁伸出手去撥開葉剪秋額前的長發,看到他平淡無奇的臉後,曹五松了口氣!就這面相,除非司徒瑾喝醉了才會收用他!
曹五下了決心,手上又開始發力。
突然,衆人眼前黑色影子一閃,一股特別的味道彌漫在樹林裏。
“不好!”
曹五大叫,但是已經來不及了,衆人瞬間雙眼迷離,如同喝醉了那般跌跌撞撞,有幾個人已經支撐不住癱軟在地。
只見葉剪秋一只手緊緊捂住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用力的甩了一下,從袖子咕嚕咕嚕滾了一地的仙人球。
葉剪秋指着曹五等人大聲命令道:“跪下!”
只聽得“撲嗵撲嗵”,曹五等人聽話的跪了下來,仙人球上長長的尖刺瞬間紮破了他們的膝蓋,但是他們仿佛渾然不覺疼痛,仍老老實實的低頭跪在那裏。有幾個腿腳發軟的人也不由自主的開始往仙人球上爬,他們俯下身來緊緊壓在那些長滿尖刺的植物上,有些人臉上還紮了一些小的仙人球,頓時滲出了血。
葉剪秋雖然不殺人,但是他也并沒有打算就這麽放過這些人,他又命令道:“你們把自己的頭發都解開!”
古人全是長發,頭發就是羞辱他們最好的武器。
幾個人非常配合的紛紛将頭發都解開,葉剪秋不慌不忙地走向前,他首先來到曹五身前,捧起一把長刺蒺藜往曹五頭上揉了起來,不一會兒,曹五亂蓬蓬的頭發裏就塞滿了蒺藜,像爬滿頭的灰色大虱子!
很快,其餘幾個人的頭上也沾滿了蒺藜,當葉剪秋将這些人的腦袋狠狠揉了個夠,又将剩下的一些蒺藜倒進幾個人的褲裆裏,葉剪秋這才收了手。他背着手慢慢地在這些人中間來回巡視,滿意的點了點頭。
曹五等人身不由已,他們就像被中了邪術一樣被人左右。雖然腦子清醒,而且身上的疼痛也感受清晰,但是絲毫卻反抗不得。
葉剪秋最後終于拍了拍手,發了話:“滾吧!”
曹五等人互相攙扶着,低着頭誰也沒有說話,灰溜溜的慢慢走出了楊樹林。
這夥人口不能言,渾身麻木僵硬,腿腳又不便,只能在烈日下慢慢騰騰的像散步一樣的走了回去。這一路上,偶爾有路過的百姓見到他們後就大吃一驚,然後飛奔而去找人來瞧稀罕。很快,跟随曹五身後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人甚至不顧太陽的暴曬,拖家帶口,呼朋喚友的像瞧大戲一樣圍觀!
百姓們一路說說笑笑,指指點點的一直跟着他們,熱鬧的像過節一樣。
曹五萬萬沒想到,他們竟然受到了所有青陽鎮百姓的嘲笑,這次報複之行遭受到了此生最大的恥辱!
此後一連多天,這夥人都躲在家裏沒有露面,這頭發上的蒺藜渾身是小刺,牢牢纏在頭發上頑固的很,洗吧又洗不掉,摘吧又不好摘,剪又不能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嘛!氣得他們在家裏暴跳如雷!最痛苦的就是那褲裆裏有蒺藜的兄弟,當時葉剪秋可是用腳踩上去使勁搓了搓!害得家裏的婆娘只好拿剪刀将他們的親小弟剪成了白虎兄!
有詩雲:佛陀手裏曼陀羅,灑向人寰醉者多。蝕骨銷魂終不悟,沉迷致死亦歡歌!
葉剪秋撫着衣袋裏已經收好的花朵暗嘆,那黑色印度曼荼羅花果真厲害,花語就是不可預知的死亡和愛。吸入這種植物花粉後,會産生某種幻覺,人們會感到自己與周圍的環境脫離,眼前的影像虛無缥缈,但是幻覺中的實物又是那麽真實可信,從而任人擺布。就連《神農本草經》也說它是“麻味辛平,主五勞七傷,多食令人鬼狂走……”
當那如同黑色絲綢,大如喇叭的花朵發出濃烈香味突然出現在手心時,連葉剪秋也有些恍惚,這黑色的花朵神秘而又美麗,本來他是想變出一些大-麻或是牛蕈菌之類的,但是傷人上瘾之類的還是罷了。
等葉剪秋整理好自己走出樹林後,他發現自己板車還在,只是裝魚的皮袋子不見了。他四下尋了尋,就在路邊的土溝裏發現了皮袋子。他一拎起袋子,裏面的魚又開始拼命掙脫,葉剪秋學着那漁夫的樣子,狠狠在地上摔了一把,魚又消停了。
葉剪秋一回府,守門的馬友道看到他一臉的青紫不禁大驚:“小秋,你這臉是怎地啦?”
葉剪秋卻一臉興奮地道:“老馬!今天我們吃魚!有人送我一條黑虎魚!你來幫我殺!”
馬友道更吃驚了:“吃魚?還是黑虎魚?有人白送的?小秋啊,莫不是你從別人手裏搶來的?看你一臉的傷……”
葉剪秋沒有解釋,他高興地将板車拉到後院,拎起皮袋子就來到廚房。緊随其後的馬友道也匆匆趕來,他也實在太好奇這黑虎魚到底是什麽尊容,很多當地的百姓對黑虎魚只是聽其聞,而不見其形。
府裏的下人們聽到動靜紛紛趕來,一聽說皮袋子裏是黑虎魚,頓時衆人大嘩,人們不僅議論紛紛,更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讓葉剪秋打開袋子。尤其是葉小溪,好奇地瞪着兩只圓溜溜的眼睛蹲在地上,手裏拿着小木棍不時地捅一下袋子,可是袋子根本沒有反應。
“它大概已經死了,已經摔了兩次了。”
聽到葉剪秋這麽一說,葉小溪失望極了。
但是馬友道卻搖頭:“哪那麽容易,據說黑虎魚脫水能活一天,而且有人親眼見過黑虎魚從水裏一躍到岸,一口咬着喝水的山羊的脖子就跳回水裏,也有人見過黑虎魚在河灘上挪動好幾丈,只為吃草叢裏的鳥蛋!”
圍觀的衆人聽到此言,又吓得往後退了幾步,看着袋子不敢解開。
葉剪秋拿把菜刀,将皮袋子解開,只見這個皮袋子一連套了好幾層,當他解開最後一層後,才見到袋子裏蜷着黑乎乎的一條大魚。葉剪秋倒拎着皮袋,那條足足有二十來斤重的黑虎魚撲嗵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只見這條傳說中的黑虎魚身子呈梭子形,渾身無鱗,魚皮黝黑且又硬又厚,魚身上還有突起的段段黑色骨節。最令人發怵的是,這條魚雖然被皮子牢牢捆住了嘴巴,但是那魚嘴上颌仍露出一排雪白鋒利的尖牙,魚身上所有的魚鳍都被人提前割掉了,露出粉白色的魚肉。
馬友道興奮地搓着手道:“這捉魚的真是好功夫,聽說這黑虎魚的魚鳍尖硬如刀,若不提前割掉,只怕沒有袋子能裝,早就損掉了。這魚的牙齒給俺留着,車成珠子定是好物件兒!”
說完,馬友道就接過葉剪秋手裏的菜刀,想将魚翻個,從肚皮上下手。結果一有人碰觸,那魚哧溜就滑到了葉小溪背後的樹坑裏!衆人大樂,沒想到這魚像長了腳般,還會逃跑!
馬友道笑:“還是先将它打暈為好,這一刀殺不死,只怕還會咬上一口。”
有熱心人立刻尋來一根比胳膊還要粗的木棍,馬友道呸呸的往手心裏吐了口唾沫,抄起棍子就來到樹坑,大力朝魚頭上砸去,只聽到嘭嘭兩聲,一條黑影騰空而出,重重地落在屋檐上!黑虎魚那條沒有尾鳍,但仍很粗重的肉尾巴拍打得磚瓦砰砰響!
圍觀的下人們又笑又叫:“天吶,這黑虎魚還會上房呢!”
“這畜生若是張了翅膀,不得飛上天!”
馬友道犯了倔脾氣,他越是殺不了這魚,他越是想試試!他就不信了,這黑虎魚離了水還這麽邪性!
有人尋來了梯子,然後上房檐用棍子小心翼翼的将黑虎魚從房頂撥了下來,這條黑虎魚又經歷了它第三次的猛摔。
馬友道看着地上的黑虎魚沉思半天,他暗暗覺得用棍子是打不死的,萬一這魚用力反彈,會将自己打暈!最後他一拍腦袋,大叫道:“小秋,你們去屋裏燒水,今兒咱們要燙魚!”
葉剪秋聽話的去燒水去了,馬友道又指揮其它下人去尋兩個大盆,就連馬婆子聽到動靜也從屋裏走了出來,聽說到捉到了黑虎魚後,也不禁走向前瞧稀罕。
“這就是黑虎魚?看起來也不大呀?”
聽馬婆子問,有人就道:“剪秋哥說這是條沒有長成的幼魚,大魚根本捉不住。”
“魚是哪來的?有人賣麽?”
下人搖頭:“聽說是有人送的。”
馬婆子一頭霧水。
當馬友道看到有人拎來兩個木盆子後,不滿道:“不成,得找兩個大銅盆,若是魚嘴上的皮子松了,這木盆定會被它啃穿!”
“去庫房拿銅盆!你們幾個跟我來!”馬婆子帶着幾個下人去庫房取盆子,當兩個大銅盆擡來後,廚房的熱水也燒開了。
馬友道小心地用皮袋子包裹着黑虎魚,将它丢進銅盆,然後迅速地用另一個盆子牢牢扣上。
馬友道一揮手,指揮着衆人:“都跟着俺去屋裏端熱水!”
很快,馬友道和其它人每人手裏都端着熱氣騰騰的大盆子就出了門,他們來到院子中央那大銅盆處,對守在旁邊的葉剪秋道:“小秋,你将盆子挪開一些,我們将熱水倒進去後,你就将盆子蓋上!”
“好!”
看到葉剪秋将銅盆小心翼翼的挪開個縫隙後,馬友道飛快地将一盆熱水倒了進去,倒完後他立刻閃身,身後端着熱水的人又向前倒了一盆,在一連倒了三大盆熱水後,葉剪秋迅速将銅盆合嚴,只聽到盆內響起了激烈的撞擊聲。
馬友道一把拉開趴在盆上的葉剪秋,自己一屁股坐了下來,還招呼葉剪秋等人一起坐在盆上面。銅盆上足足坐了四個人,即使如此,盆內仍撞擊的厲害,坐在大盆上的幾個人颠簸個不停,葉小溪見狀,上前就一屁股坐在了馬友道腿上!
衆人不禁大笑,只見幾個人坐在銅盆上,盆內不時傳來嘭嘭的沉悶的響聲,好像這幾個不停的放着驚天響屁。
馬婆子笑道:“吃個魚可真是個技術活兒,全家老少齊上陣!”
作者有話要說: 黑色曼陀蘿只是本人的癔想,千萬不要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