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盆內的響動終于停止後,衆人将上面的銅盆掀開,只見那條原本虎虎生威的魚已經燙成了黑白開花卷。
馬友道直喊可惜,這魚皮如果不損壞,可以做成清脆可口的“四絲拌龍衣”。而葉剪秋也覺得遺憾,這魚的表面已經燙的微熟了,很影響接下來要做菜肴的口感。
盡管如此,在衆多兄弟姐妹熱切的目光下,葉剪秋還是系上圍裙,硬着頭皮開始處理黑虎魚。
他先除去魚的兩腮,只見這兩腮處被他揪出來兩朵碩大的鮮紅的腮絨花,又惹得在一旁觀望的衆人一陣驚嘆。接着他又在魚尾處和魚腮下各切上兩刀,然後找出白色如牛筋狀的魚腥筋,一只手牢牢捏住魚尾處的一頭,然後用刀面在魚身上輕拍,一邊拍一邊慢慢往外抽筋,這魚身兩側的白筋若不抽出來,魚會非常腥。
由于魚肉豐富,葉剪秋一口氣做了九道菜:脆香魚脯、蔥油魚片、瓜醬魚絲,茄汁魚塊,糟氽魚丸……魚頭炖了豆腐湯,魚骨剁成段裹了代替面包糠的幹镆頭渣兒,蘸了蛋液後炸成魚酥塊。最後用剩下的邊邊角角用雞蛋澱粉腌制,放入砂鍋炖成了魚骨腩皮大米粥……
衆人歡天喜地的開始享用,有人炸了辣椒醬,也有人下地下室抄了一盆小泡菜,葉小溪興沖沖的開始煮他的臭雞蛋!連馬友道也樂呵呵的拿出了他的酒!
聞到魚香,醬香,酒香,還有臭雞蛋的臭香後,馬婆子哭笑不得,看着孩子們高興的像過年一樣,也就随他們去了。
到了晚上,司徒瑾仍是騎馬直沖入府,這次他看到葉剪秋正滿臉喜氣的看着他,甚至對快要碰到臉的馬頭還伸出手撫摸了一下。
“怎地這麽高興?”
“給你做了好吃的。”
“什麽好東西?莫非是龍肝鳳髓?”
“差不多。”
司徒瑾笑了,葉剪秋也沖他甜甜的笑。
“你的臉怎麽了?”
“沒什麽,被魚尾巴抽的。”
司徒瑾又笑了:“我都聽說了,曹五的事你幹的漂亮!”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曹五的事立刻就傳遍了整個青陽鎮,有人說那曹五等人不僅滿頭的蒺藜,而且身上還挂着長滿刺的大圓球,那怪球紮得人滿臉稀巴爛!青陽雖然缺水多沙,卻并沒有仙人掌生長,當地人不知道仙人掌這種植物。但是司徒瑾卻知道它,皇宮裏有一位來自大漠之北的異國妃子,由于思鄉心切,曾派人專門去她的故鄉,那沙漠深處移植了很多仙人掌,當時種植在宮中的時候,引來很多人的驚嘆,因為那無葉仙人掌也會開花,而且那花朵盛開時非常壯觀,美麗異常!而這個葉剪秋,正是和植物有淵源的人物……
司徒瑾彎下腰,伸手摸了一把葉剪秋微微紅腫的臉:“為什麽不說實話?怕我擔心?”
葉剪秋紅着臉搖搖頭:“是我自己不想說,你在外面已經夠辛苦了。”
做為一個合格的賢內助,在後方要獨擋一面,盡量不讓在前線打拼的心愛之人擔心。沒事就訴苦,尋求庇護,依賴他人不是葉剪秋的風格。
葉剪秋不禁抓住司徒瑾在他臉上的那只溫暖的大手道:“快下馬洗一下吧,要不我做的菜快涼了。”
“好!”
葉剪秋依依不舍的松了手,目送着司徒瑾牽馬進了馬廄。
等司徒瑾洗漱完來到飯廳,就看到葉剪秋守在桌邊正眼巴巴的等着他。
見司徒瑾進了屋,葉剪秋立刻輕輕拉開椅子,司徒瑾發現這把椅子上還被細心地系上了一個皮墊子,坐上去很舒服,沒有了原來那硬梆梆的感覺。
等司徒瑾坐定,葉剪秋将桌上扣着的蓋子打開,只見是一盤紅亮的剁椒魚,幹鍋娃娃菜焖魚鳔,桂圓炖魚膠以及一個小白瓷盆魚頭泡餅,旁邊還有一盅摻着青菜絲灑了小香蔥花兒的魚肉粥和一碗胭脂米。
葉剪秋遞給司徒瑾一雙牙著後,悄悄地給他倒上了一杯助消化的蜂蜜柚子茶。
司徒瑾吃很斯文,奉行食不言的原則,整頓飯用完,從頭到尾室內都是安安靜靜的,只有牙著碰碗碟的聲音。
葉剪秋不時的注意着司徒瑾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歡吃這魚宴。
他不了解司徒瑾的飲食習慣,也不知道他有沒有什麽對食物過敏的症狀。所以,他心裏一直很緊張。還好,自始自終,司徒瑾看起來并沒有什麽不妥。
等用完餐後,葉剪秋收拾了餐桌,又去燒了熱水。時辰還早,葉剪秋将竈膛裏的柴火用柴灰蓋上,讓熱水就那麽溫着,等到了時辰,再挑進淨室不遲。
等葉剪秋匆匆用完飯後就來到書房,司徒瑾見他進屋,就指着桌案上的硯臺道:“研墨吧,我有信要寫。”
葉剪秋乖乖地開始研墨,司徒瑾将一張信紙攤開,拿起一只毛筆,慵懶的看着葉剪秋的手,靜靜地等着寫字。
感受到司徒瑾注視的目光,葉剪秋的手不由得有些發抖,硯臺外濺了幾滴墨汁。
“對不起,對不起。”
“無妨。”
司徒瑾有的是時間,他幹脆往身後的椅背上一倚,擡起眼皮不動聲色的看着他。
葉剪秋仍是一身煙灰色的短衫,頭上包着藍粗布的帕子,身上穿了一件青色小夾襖,左右交領,只在細腰系了一條細布帶,那雙研墨的手幹了這麽久的家務,手指仍然幹淨清潔,不見粗砺。
司徒瑾眼睛眯了眯,看着他那平淡無奇的臉,心裏直道可惜。
葉剪秋低着頭,終于将墨研的差不多了,才開口:“好了,你寫吧……”
司徒瑾站起身,慢慢來到葉剪秋身後,将毛筆遞給他:“你來寫,我來口述。”
“我、我不會寫字……”
葉剪秋真的不會寫那軟趴趴的毛筆字,手拿着長長的筆竿子,有些不知所措。
感覺到身後傳來的陣陣溫暖和輕輕的呼吸,他緊張的心直打鼓,那種電流般蹿過的感覺從頭頂直灌腳底板!
司徒瑾輕輕的将筆放在他手裏,把他圈在懷裏,握着他的手将毛筆蘸了墨。
“慢一點,我來教你,撇捺如刀,點如桃……”
葉剪秋心裏慌亂的像頭小鹿亂撞,手抖的篩糠似的,毛筆在紙上跟鬼畫符似的點了幾道,他欲哭無淚,帶着哭腔道:“我不行,不行……”
司徒瑾“嗤”的笑了,葉剪秋感覺到自己頭頂全是司徒瑾的呼吸,以及那獨特的男性荷爾蒙味道,他覺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
司徒瑾終于放開了他,起身去淨室了。葉剪秋哀嘆一聲,軟軟的癱在了椅子上……他沒想到自己竟如此沒用!這世間最美好的感情來臨時他竟那樣害怕和膽怯!
勇氣!勇氣!一定要鼓足勇氣抓住自己的幸福!
到了夜晚,洗完澡的司徒瑾仍是在腰裏系着那塊毛巾,趴在床上享受葉剪秋的按摩,等葉剪秋按摩到腳,司徒瑾已經起了輕微的酐聲。
此時夜深人靜,窗外傳來夜鳥的咕咕聲,窗戶沒有關嚴,随風飄到桌案的信箋上幾片粉色的落花……葉剪秋守在司徒瑾身邊,感到一種細水長流般的溫情。
他想到了一首詩:我的心像一只唱歌的小鳥
它在水邊的嫩枝間築巢
我的心像一棵蘋果樹
累累果實壓彎了它的枝條
我的心像五彩缤紛的小船
雙槳在平靜的海面上蕩起波濤
我的心比什麽都高興
因為我的愛就要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