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鄭栎帶着“把沈酩吃破産”的革命任務,英勇就義一般地坐在餐廳的小圓桌前。
沈酩看他這樣都覺得害怕。
“不是不讓你吃,不過你也悠着點,別吃太多了晚上難受,咱們晚上還要趕車呢。”
鄭栎左手一個手卷,右手一片三文魚,嘴裏還塞了一個軍艦壽司,模糊不清的說:“沒事,我是金剛不壞之軀,只要你敢點,我就敢吃,絕不皺一下眉。”
沈酩簡直服了他。
盡管沈酩一而再再而三的勸阻,到最後,鄭栎還是吃多了。
“……怪我,胃太小,不能把你吃窮……”
沈酩摟着他的腰,努力将他往大門外邊兒帶,聽他居然還在糾結吃窮這件事,苦笑一聲,說:“你就這麽想把我吃破産了然後養我?其實你不用等我破産,現在養我也是可以的。”
鄭栎想跟他鬥嘴,可惜嘴巴一張,就有點想吐,忙又把嘴巴合上,“嗚嗚嗚”的說了一大堆沈酩聽不懂的話。
時間尚且來得及,倆人便沒有立刻打車,而是按照導航慢悠悠的朝終點方向散步。
鄭栎晚上吃太多,如果馬上打車離開,稍微遇到點颠簸的路就能讓他吐一車,為了不給司機添麻煩,也為了不讓鄭栎難受,走一走,先消化消化食兒,等他的胃裏不那麽難受了再從半路打車去車站是最明智的選擇。
如今已是十月,天黑的漸漸早了。兩人走了幾公裏,天就全黑下來。
這溫泉度假村又建在郊區,白天時候還好,一到晚上,周邊就黑燈瞎火的有些滲人。
“胃裏還難不難受了?”沈酩問鄭栎,“要是感覺好點了我們就趕緊打車回去了。”
鄭栎卻還覺得此時的安靜程度和體表溫度讓他覺得很舒服,“再走一會兒啊,好不容易出來玩一次。”
沈酩蹙了蹙眉,一邊留心周圍一邊說:“這邊是郊區,位置偏,晚上有點荒,我擔心會出事。”
“哪兒就那麽多事兒可出了!”鄭栎覺得他想太多,擺擺手不甚在意,“你怎麽跟個小姑娘似得,還怕黑?”
沈酩下意識說:“我不怕黑,我就是……”
話剛說一半,忽然隐隐約約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他立馬把話頭停住,豎起耳朵仔細去聽。
“怎麽……”鄭栎見他話說一半沒了下文,着急要問。
沈酩忙把食指立在唇前:“噓!”
鄭栎就也把剩下的半截話咽回去,瞪大眼睛看着他。
沈酩聽了片刻,聽出說話聲音是從前面傳過來的,因為離着遠,聲音比較小,不過還是可以依稀分辨出是一群醉鬼剛喝完酒回來。
沈酩下意識就把神經都崩了起來,摟着鄭栎的手臂也不自覺的加大了力度。
鄭栎感覺到了沈酩的謹慎,一雙好看的眼睛眨巴着望着他,也不敢出聲說話。
月色之下,沈酩被鄭栎這種眼裏帶着小星星的眼神看的心有點癢癢,他看了看前方,壓低聲音說:“待會兒那幫人過來,你別出聲,也別看他們,就低頭快走,聽到沒?”
鄭栎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能出聲,又為什麽不能看別人,但對此時這個模樣的沈酩說出來的話,他不敢反駁,也不敢不聽。
“知道了。”盡管不明所以,他還是答應了。
沈酩卻把眉頭皺的更深。
按理來講,平時在他們那邊若是遇到這樣的醉鬼,沈酩是不會有什麽感覺的,更不會謹慎小心到現在這個地步。
可是在這裏——這裏不是S市,不是他熟悉的地方,在陌生城市,黑燈瞎火的環境中,猛然遇到這麽一夥人,總會讓人多一分懷疑和小心。
這是警惕性,是人的本能。
鄭栎雖然情商不算低,也能在一群人中快速分辨出哪些是對自己有好感的,哪些是讨厭自己的,但其實警惕心沒有沈酩高,甚至很多時候,就因為他和沈酩在,從而刻意放松了警惕。
這不是因為他傻,也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他對沈酩的信任和下意識的依賴。
又走了片刻,他們和前方那夥兒人的距離漸漸拉進,那些人醉裏醉氣的叫喊聲也聽得更清楚一些。
沈酩将橫在鄭栎腰間的手撤回來,轉而變成拽着他的手腕。
他眯着眼朝那夥兒人望了望,輕聲說:“看着像是工地的。”
鄭栎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這種過分小心的情緒感染了,也吞了吞口水,壓低聲音道:“我們快點走吧。”
兩個人全都不由自主的加快腳步,眼看那夥兒人已到跟前。兩人全都動作一致的垂下眼,想假裝自己是空氣的從他們身邊溜走。
但可能是因為他倆的顏值太過耀眼,又可能是因為沈酩抓着鄭栎手的那點小小的暧昧氛圍太強,強到閃瞎了那幫單身狗的眼。
就在走在外側的沈酩和其中一個酒氣熏天的人擦肩而過時,那個滿身惡臭的醉漢突然用沈酩剛好可以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死變态,同性戀。”
這顯然是對方故意在向他挑釁,沈酩登時就炸了毛,忙放開鄭栎,一側身把他擋在後面,同時出手在醉漢的下巴上重重的砸了一拳。
醉漢沒料到他們人少卻膽子這麽大,居然嚣張到敢朝自己揮拳頭。他們平日在工地裏,各種被包工頭壓榨,出了外面也被人瞧不起,本身文化水平低,就低人一等,又因為沒錢被人百般嘲笑,心裏一直憋着股勁兒,如今借着酒勁兒,想找兩個軟柿子捏捏,欺負一下,也好找回些自己廉價的自尊心。
但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就算是“軟柿子”,他們竟也捏不得!
不僅捏不得,軟柿子還瞬間化作了鐵柿子,結結實實的在他下巴上來了這麽一下子。
這若是在平時,他可能也就認倒黴灰溜溜的走了,不過今天不一樣,今天他們發錢了!
而且喝了酒!
酒壯慫人膽。
有了酒精作用的催化,醉漢非但沒慫,沒立馬和兄弟們離開,反而牙一咬,眼睛一瞪,梗着脖子和他倆杠上了。
鄭栎剛剛沒聽到醉漢對沈酩說了什麽,只感覺到他氣場一變,接着一拳就招呼過去了。
他略微一愣,下意識就要去抓沈酩攔架,但還沒容他出手,越過沈酩肩膀,他已經看到變了臉色的醉漢,以及發現有情況,逐漸向他們圍攏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