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言聳聽。”楚翊下意識反駁一句。在他看來倘若哪天兩人真的分手，也是好聚好散。
偏愛會使人麻痹，恰好楚翊現在就是這種狀态。
這是一層濾鏡，鏡頭下的人樣樣都好，再加上謝謹之在他面前表現地過于溫柔，幾乎讓楚翊忘了之前的“暗中保護”。
或許只有哪天謝謹之不再溫和，他才會窺見更多。
不過蕭城這一番話，似乎道出了某些不為人知的真相。
楚翊因此了解到更多。
比如他以為謝謹之只是一個普通的高層，卻原來是謝氏的總裁——而他，是一個明星。
這組合……
一般在小說裏都有某種特殊的關系，如果是其他人楚翊會刻意避嫌，比如蕭城。
現在就沒辦法了，畢竟是男朋友。
至于蕭城說的身世，楚翊沒在意。
他心想，之之沒辦法決定自己的出生，這跟他有什麽關系。
之之？有點耳熟。
楚翊有種怪異的熟悉感，似乎在哪聽過，又确實想不起來。
不過，他想起另一個人，一個高中的朋友。
晴暖天，陽光燦爛，放學之後學生結伴，同行回家。
當然，除同行外也有落單的。
就在離學校不遠的窄巷裏站着幾個少年人，他們堵塞了原本就沒多大空間的巷口，他們圍了一圈——是來堵人的。
一個穿着白校服，幹幹淨淨的男孩子站在中間——那些人圍的就是他。
如果有人探頭往巷子裏看，就知道這是兩撥人，最明顯校服就不一樣。
堵人的個子更高些，像是別的學校裏不學好的那批，一個個透着混氣。
他們先是開口教訓，之後動手推了男孩子一把。
男孩在幾人的推搡之下不小心摔倒了，那些人見他好欺負越發過分，下手也沒客氣，拳打腳踢實打實地向他身上招呼。
這個年紀的小孩力氣說不上多大，但打人絕對是疼的。
可是被打的男孩一聲沒吭，他蜷縮在地上護住頭，灰塵染髒了潔白幹淨的校服，就像他這個人也被扔在了塵埃裏。
“你們幹什麽的？”
一聲呵斥，動手的都停了，他們轉頭去看，想知道是誰在多管閑事，只見巷口站出了一個人。
倒在地上的男孩子依舊是護着頭的姿勢，他睜開眼睛，長長的頭發遮在眼前。
他不呼救不開口，他靜靜地躺着，甚至沒有去探究出聲的那個人是誰，長什麽樣。對他來說，結果都一樣。
有的人能救一次兩次，救不了一輩子。
“你們哪個學校的，跑我們學校欺負人！”
方才出聲的居然跟男孩一個學校。
“你還挺有集體榮譽感。”打人的那夥中有一個嘲諷完還不忘附加威脅，“這事跟你沒關系，趕緊走，不然連你一起打。”
“我告訴你，我還就管了！你們現在把人給我放了，好好道歉我還能讓你們離開。不然這事沒完！”
話說得豪雲壯志，可放狠話誰不會，其他幾人不止會說更會動手。
打一個是打，打兩個也是打，這些人完全不怵，他們扔下男孩沒管，轉身之後向着逞英雄的去。
不知道誰打誰多，誰占了便宜。
總之那人被打着了，疼得他罵了聲，急中生智舉着手機高喊一句“報警了”。
幾個小子互相拉扯着，又慫又不願意承認，直到有一個率先跑了，這才作鳥獸散。
一陣雜亂腳步聲過後逐漸變得清晰，那人朝着男孩走去。
“沒事了。”
男孩子聞聲，半擡起眼。
他面前是一只手，手掌幹淨骨節分明，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男孩子沒搭理，撐在地上起身，一手的灰。
站好後，他低眉斂目對着那人說：“謝謝。”
“沒事兒，你沒事就好。其實我剛才沒有報警，吓唬他們玩兒的，膽子真小。”
明明都打起來了，還有心思說笑。
男孩子按不住好奇，看了一眼這是個什麽樣的人——看臉是很符合當下流行的審美，即使有一塊淤青。
看着應該挺疼的，男孩子卻沒有安慰，他說：“記得別再管這種事兒。”
那人撓撓頭，“我，不太會打架。下次，我下次帶個幫手。”
男孩沒說話，想扶着牆走，被那人攔下了。
“你去哪兒，我送你吧。要不先去醫院看看？”他話是這麽說，卻不是征求意見，而是自顧自同意，“還是先去醫院！”
這一路走下來，兩人知道了對方的名字。那人叫楚翊，男孩說他叫顧知。
那一年，他們一個高三，一個剛上高中。
楚翊也是後來才聽人說，顧知會被孤立，欺負，原因是他媽破壞別人家庭。
第三者生的孩子。
這個傳言在部分學生中流傳開，學生大多是正常家庭，一個異類的闖入，排斥天然存在。
再加上顧知性格使然……
當時兩人關系還不錯，一起吃飯的時候楚翊沒頭沒腦說了句，“那不是你的錯”。
也不管顧知聽沒聽懂，之後就一直低頭扒飯沒再開口。
一直到現在，楚翊還是這麽以為的。
“那不是他們的錯。”
如果可以選擇，誰願意帶着這樣的身份來到世間，不被歡迎。
楚翊忽然有些心疼謝謹之，他見過那時候的顧知，他知道這種出生會讓一個人遭受多大的非議和偏見。
不論現在有多風光，這背後大多是鮮血淋漓，千瘡百孔。
楚翊抱着一種僥幸——或許謝謹之沒有，他在學校也該是受歡迎的。
“楚翊？”電話還沒挂，蕭城似乎察覺到他在走神，叫了兩聲楚翊的名字。
“怎麽了？”
“你沒聽我說話？”
“想起一個朋友，沒注意。”
“我說……算了沒什麽，希望你随叫随到。”
“？？？”
楚翊一腦門問號，不過想也知道，随叫随到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他出場費不便宜，憑什麽随叫随到。
蕭城哪管他怎麽想，“要不就明天吧。跟謝謹之有關系，不來可別後悔。”
“……”楚翊考慮了一下說：“來。”
又是一家咖啡館。
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靠窗邊坐着的一男一女，兩人似乎都沒有開口安安靜靜地坐着。
與此同時，咖啡館對面停着一輛車。
楚翊和蕭城就在那輛車裏，他們透過車窗玻璃可以看見兩人。
“你不覺得你很像捉奸的嗎？”楚翊只瞄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蕭城聞言幽幽回頭，“難道你不是？不想捉就滾回自己車上。”
這話怨念很大，楚翊識趣閉嘴。
“我告訴你，你不嫉妒是你不夠喜歡。”蕭城恨不得貼在車窗上，就差把眼睛放在那兩人旁邊，但凡有一絲一毫不規矩，他就拎着刀沖上去。
楚翊又看了一眼，說：“我明明就是信任，我家的乖着呢。”
頗有些自豪，說完又不知出于什麽心理，觑着蕭城，“他喜歡我。”
“滾！”
啧，妒夫真可怕。
楚翊決定體諒一下他，少說幾句。
“下去。”蕭城突然翻臉。
“什麽？”楚翊沒反應過來。
“下去，把你男人帶走。”
“……”
“我倒要看看他怎麽跟你解釋，還信任？”
“……”
妒夫真可怕！
楚翊只好硬着頭皮下車，沒成想蕭城也跟了下來，兩人一齊往咖啡館走。
他們是親兄弟，身高樣貌都是出挑的，随便一個站出來，回頭率不說百分百，八十往上總是夠了。
更別提楚翊那張紅了四年的臉。
兩人往門口一站，齊刷刷的注目禮。幸好人少，人多不得了。
這種情形，楚翊本來有些尴尬，不過他好歹是有名分的，怎麽也比蕭城高出一頭。
蕭城不怕他沒道理怕。
楚翊深吸一口氣，跟着蕭城走向那桌。
他想着把一切當做是巧合，然後裝作偶遇，就能在無形中化解尴尬。
兩人在桌邊站定，還沒等楚翊說點什麽，蕭城動作利索拉起謝謹之對面的女孩。他搶坐在椅子上又把女孩安置在自己腿上，女孩的掙紮被他瞪回去了。
蕭城先聲奪人，“謝總好久不見。我帶了個人來，你認識麽？”
這是兩人座，沒有多餘的位置。
被帶來的楚翊站在靠近蕭城的位置，他方才還在震驚他哥的不要臉，下一秒聽到這句話又看向謝謹之。
謝謹之說：“認識。我知道蕭總什麽意思，我對葉小姐無意，蕭總不必視我為眼中釘。”
看看這氣度，什麽叫大将風範什麽叫臨危不亂，這就是！
楚翊低頭笑了下，與有榮焉。
“你讓我叫人來想幹什麽？我們是家裏人定的，跟喜不喜歡沒關系，我跟你說過的。”葉家小姐叫葉琳琳，她揪着蕭城衣領小聲說。
聲音再小也沒用，一桌人聽得幹幹淨淨。
蕭城沒回話，現在在他眼裏，情敵才是最大的敵人。
“謝總說無意？可你還是來了，對着你……男朋友，沒有解釋麽？”
楚翊也挺好奇，他望着謝謹之眼神有點期待。比方說，為了男朋友需要跟未婚妻解釋清楚，或者男朋友太好太帥，是真愛舍不得……
總之，楚翊期待謝謹之誇他，喜歡他，期待得蕭城恨不得踹他。
謝謹之不慌不忙斜伸出手，指尖對着楚翊方向，楚翊會意，走近幾步牽上，改站在謝謹之邊上。
兩人一站一坐，一仰頭一低頭。
謝謹之：“你生氣麽？”
楚翊：“我……還好。”
——這是大實話。
謝謹之轉回頭，輕輕搖了兩下說：“你不生氣，我就該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