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生氣說得輕飄，沒有怪罪的意思，倒像是撒嬌。
楚翊樂得配合，他俯下身，空出來的手撐上桌子，形成半圈起的姿勢留給對桌一個後腦勺。憑借良好的臺詞功底，楚翊用着反派的口吻說着最兇的話。
“好啊你，居然背着我跟別的女孩見面，我生氣了。”
這話一出，還沒等到謝謹之的回話，反倒是蕭城先發作了。
“我叫你來不是讓你打情罵俏！”蕭城額角青筋直跳打斷楚翊，離他最近的葉琳琳捂住了耳朵。
咖啡館有一瞬的死寂，熱水撞擊器皿産生的聲音格外清晰。
忽然有人短促叫了一聲，水流擊在臺面，臺邊站着的一個女孩手忙腳亂擦拭，剛擦幾下想起來提醒客人說：“本店不可拍照，留影請出門。”
幾個掏出手機的默默收回，現在咖啡館的某些資源共享，違反規則最好不要，除非想上咖啡館的黑名單。
楚翊說：“……那就先記着，待會再生氣。”
場外人員清查，楚翊直起身立在謝謹之身後，留出場地讓兩位總裁正面交鋒。
謝謹之說：“我這次來是想說清楚，跟葉小姐的婚約不過口頭協定，我沒有答應過，也沒有以未婚夫自居。我不怕別人知道我有男朋友，只是目前還希望葉小姐能為我保密。”
“要擺脫關系，又不立刻承認。”蕭城冷笑，“想穩住我朋友，再偷偷結婚？”
除了當事人，沒人知道楚翊跟蕭城怎麽認識的。
謝謹之沒有質疑兩人的朋友關系，先解釋道：“兩家有合作，這時候不宜生出龃龉。等合作結束，我會在第一時間告知葉家長輩，并且這期間，我跟葉小姐不會有聯系。”
蕭城：“說的可真光明正大，所謂的喜歡還不是比不過利益。”
謝謹之：“我覺得這兩者之間沒有沖突，我足夠真誠去對待感情，解決問題，不像蕭總一直隐瞞，明知不可而為，倘若葉小姐要結婚的對象不是我，蕭總的做法可是插足他人婚姻。所以，比不比得過不是蕭總該說的。”
“好了好了。”楚翊插話，畢竟都是一家人不能傷了和氣，“差不多行了，我看這都是誤會。”
“你知道他……”蕭城想說什麽。
“蕭總！”謝謹之冷聲叫住，淡淡說：“為個人好惡揪住不放氣度未免狹小。”
“呵，要不是偶然知道你們的關系，誰能想到你是這麽個兩面三刀的小人。”
這話過了，楚翊皺着眉看向蕭城，剛張口想說什麽，聽見謝謹之開口又咽了回去。
“……我大概知道你為什麽針對謝家，不對，确切是說針對我。我可以跟你解釋，這不過是個誤會。”
楚翊不懂兩人在猜什麽啞謎，他聽到誤會這個詞，感覺理解了——不就是誤會麽？
“既然是誤會，不如就散了吧。”楚翊拍了謝謹之肩膀，打算帶着人離開。這兩人再說幾句，以後怕是不好見面。
蕭城見他動作，冷聲說：“你不知道，他……”
“走吧，蕭總回見。”
楚翊原本打算聽“他怎樣”，眼見謝謹之起身準備走也就罷了。正如先前所說，萬一是蕭城誤會了什麽……
最好是等兩人解除誤會再問。
蕭城看着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只能幹瞪眼，好在揭露了謝謹之的面目，達成一個目的，此行不虛。
“謝謝你喜歡我，可我，我們不可能。我要嫁的人姓謝，他們商量好的，即使不是謝謹之，謝家還有另一個兒子。”懷裏的葉琳琳低着頭說完這番話，蕭城思索着沒回話。
而葉琳琳想着自己身不由己，縱然對蕭城的好感要多一些，只能說有緣無分。她待不下去，推開蕭城頭也不回離開咖啡館。
人跑的時候，蕭城愣在原位。開玩笑，什麽時候謝家還能爬到他蕭家上面去了？
“她不知道我是哪家的，不能怪她。”蕭城說服自己，喝了一口涼咖啡壓火，又忍不住咕哝，“這都猜不出來？”
“我有個東西，本來打算改天給你拿過去……剛好在我車上，要不現在拿給你。”謝謹之說完，等着他回答。
楚翊一瞬間腦海中浮現的猜測是自己生日禮物，不過想着離生日還有一兩個月，也就打消了念頭，他問：“是什麽？”
“你看了就知道。”
兩人在謝謹之車上。
楚翊拿着手上精裝的雜志，這才想起來前段時日兩人一起拍過照。
“公司通知我去拿，剛好順路就帶回來了。我也沒想到你會去咖啡館，正好。”
謝謹之沒問楚翊是不是有一瞬間懷疑過他，也沒問蕭城跟他怎麽認識。偏生楚翊自己有些微後悔，做什麽不好，要跟着蕭城一起來擺明是不信任，即使他沒那個意思……
楚翊說不清。
大概他想聽謝謹之親口說什麽。
職業限制，楚翊這種時候不可能光明正大跟謝謹之公開關系，如同錦衣夜行。有錦衣，喜樂不能自已。不為攀比不為炫耀，僅僅是欣喜，便讓旁人都知道他的歡喜。
“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所以我就告訴他我們……我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巧合。”楚翊舔舔嘴唇，明知道謝謹之不怪他，還是想說：“我不是懷疑你，我就是想知道，你會跟別人怎麽說。”
“這麽沒自信啊。”謝謹之撫上臉龐，毫不忸怩親了下，“等機會合适了，我說給所有人聽，好不好？男朋友。”
“你真是……”真是要命。
剩下的話被楚翊吞進腹中，只有他知道。親到謝謹之快斷氣的時候，對方想必也能知道。
至于雜志，原本在楚翊手上，後來也不知道扔哪去了。
“時間還早，約會麽？”楚翊松開禁锢在腰上的手詢問意見，謝謹之哪有不同意的，由着楚翊開車不知道要往哪走。
地方不近，開車大半鐘頭才到。車停在一塊很大的場地，像是某個俱樂部。
“我有時候拍完戲喜歡來這兒，賽車，玩過麽？”楚翊笑着，順手解開兩人的安全帶。
“沒有，我只會開。”
“我帶你，很有意思的。”
楚翊先下車，又伸着手去接謝謹之。
兩人剛站定合上車門，就聽見有人帶着幾分戲谑的語氣說：“稀客稀客，這是誰啊？”
“行啊你于老三，我才多久沒來就不認識了？”楚翊同他說笑，轉頭介紹，“他姓于排行老三，大家都叫于老三，是這的老板。”
“別聽他瞎說，我現在是老大！”于老三不服氣，争辯一句又打量着謝謹之，“我剛才看見楚翊還以為他開竅了，帶了個漂亮妞來玩，沒想到是個帥小哥。”
謝謹之沒介意，打招呼說：“你好，我姓謝。”
“你倆不會是那種關系吧？”于老三幾次三番來回巡視，還是覺得不對勁脫口而出。
“是又怎麽了，你還能不讓我來玩？”楚翊眉頭一挑，大有你不讓我也要玩的架勢。
“哪能啊，你說你來就來吧，非要帶上對象。讓其他狗崽子看見了他們一準得叫喚。”
“關我什麽事兒？”
于老三一噎，“你是故意來找事的吧？”
楚翊理直氣壯，“我來找車玩，借我一輛。”
“要錢！”
“錢不是問題。”
于老三沒話說了，有錢的都是大爺。他轉過身任勞任怨，順嘴嘀咕一句，“孔雀就是喜歡開屏。”
有其他新來的哥們兒見到于老三問“他們是誰”，畢竟兩個男的，兩個好看的男的站在一起太打眼了。
“一樣來玩的呗。”于老三随口應付并不想解釋多費口舌。
那哥們兒“哦”一聲，在看見于老三拿的車鑰匙時驚了聲，“這不是你那輛寶貝嗎？怎麽舍得拿出來了？”
“他會玩兒，你們又不會。”于老三帶着點兒嫌棄說：“而且，他有錢。”
那哥們：“……”
于老三拿着車鑰匙，還沒走近就随手一丢，鑰匙在空中抛過一道弧線，穩穩落在楚翊手裏。
“謝了。”
于老三交代他說，“車在車庫，自己去取。”說完頭也不回轉身，一句“記得結賬”随着風飄進楚翊耳朵裏。
他覺得好笑，見人走了也沒留，領着謝謹之去拿車。
“我以前忙完了一有空就來他這兒，跑一圈感覺就不累了。”
“工作很累麽？”謝謹之問。
“也不算累，應該說是時間安排的太緊，壓得我有點喘不過氣。”楚翊轉了話頭說：“不過也沒什麽，新人都要鍛煉一下，慢慢也就習慣了。”
“我剛來這邊玩的時候，覺得自己還挺會玩車的。然後認識幾個哥們，才知道我水平也就那樣，有一些還是他們教我的。”
楚翊說的，謝謹之知道一點兒。
原來在一個學校的時候就有苗頭——楚翊喜歡車。
從前偏愛摩托，也曾經帶着顧知出去兜風。現在喜歡賽車，帶着謝謹之約會。
人的際遇有時候也挺奇妙的，好像他們陰差陽錯走了一圈兒，還是回到了原地。隔着六年光陰，仍然是當初的兩個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