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洵兮剛打開陣法, 就看到風靈從陣法上直挺挺地滑落下來, 拖着一條半殘的鶴爪, 一瘸一拐地磨蹭到蘇洵兮的腳邊, 顫巍巍地叼起了她的衣擺拽了拽。
“蘇……洵……兮……”
鶴嘴一張一合，嗓子已經吼到完全沙啞, 不仔細聽根本聽不清風靈在說些什麽。
蘇洵兮眉頭一挑，自然注意到風靈試圖強行破陣後留下的一排大坑, 心情舒暢地問道：“怎麽了？一會不見腿都瘸了”
風靈的眼睛裏流露出濃濃的憤怒和譴責。
蘇洵兮啧了一聲：“真可憐。”
“我換好了。”蕭亦靈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風靈又拽了拽蘇洵兮的衣擺, 兇巴巴地啞着嗓子道：“不……許……走……”
蘇洵兮蹲下身子, 毫不費力地掰開風靈的鶴嘴，笑道：“師姐現在呢, 不會理你的, 所以就算你再怎麽叫也沒人來救你。”
風靈聽着這話，心裏委屈得不得了，蘇洵兮又在欺負她！
明明眼睛裏沒有眼淚, 可偏偏它還是用風吸裹了一些水裏的水汽，把水汽凝成透明的水滴, 敷在綠色的眼睛上, 看起來眼淚汪汪的, 楚楚可憐。
蘇洵兮沒想到她幾句話就能把風靈說成這個樣子，果真和師姐是一個脾氣，別人随随便便輕描淡寫得說幾句話都能當真。
蘇洵兮擡手輕輕敲了一下風靈的翅膀，咚咚作響，用紅晶包裹過一遍的精鋼表面有很好看的光澤, 聲音聽起來很清脆，效果不錯，不然不會風靈把牆撞塌了一半，也只是斷了一條腿。
她彎唇道：“我剛剛逗你的，我過會就來幫你修腿好不好？”
“好……”風靈說完後鶴嘴緊閉，不聲不響地拖着一只鶴爪，撲騰着翅膀離蘇洵兮遠了點。
蘇洵兮有些心急掀開珠簾走進去，就看到蕭亦靈抱着一團換下來的衣服，有些局促站在原地。
“衣服有什麽不妥的嗎？”蘇洵兮問道。
蕭亦靈眼底閃過一抹糾結，看到是蘇洵兮後遲疑問道：“在哪可以洗衣服？”
“放在那裏，我會讓人來收拾的。”
“別人洗？”
蘇洵兮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
蕭亦靈聽到後把手裏的一團衣服護得更緊了，這要是被人發現她的臉就要丢光了，她強調了一遍道：“可是我想自己洗。”
“要我來幫你洗嗎？”
蕭亦靈猛地搖了搖頭，更不能讓蘇洵兮發現她的秘密。
“可是以前也是我幫師姐洗的啊。”
“這次不一樣。”蕭亦靈臉色緋紅，似乎有些難言之隐。
有什麽不一樣啊？
蘇洵兮歪了歪頭，神色莫名。
以前師姐的衣服都是懶得堆到一起，然後由下面的雜役弟子去洗，從不見師姐自己洗過，也是她後來覺得這種小事不能假以人手，就順便幫師姐洗了。
蘇洵兮只好順着她的意，溫聲說道：“那我等下帶你去洗。”
蕭亦靈沉默地點了點頭。
蘇洵兮紅唇輕啓，慢悠悠地開口道：“有件事情一直想問師姐，你現在的身體是什麽？”
“我現在的身體就是之前我煉制的那顆仙丹。”蕭亦靈表情倒是沒有驚訝，似乎早就料到蘇洵兮會問，平鋪直敘地道。
蘇洵兮眸光微閃，繼而又皺緊了眉頭：“仙丹？仙丹沒有飛升仙域嗎？”
“沒有，仙丹吸附了我的殘魂，把我和它融為了一體。”
“所以師姐現在本體就是仙丹？”
蕭亦靈怔了下，點了點頭，她沒想到蘇洵兮思路那麽清晰。
“那我們以後可能會麻煩了。”
“因為我變成仙丹這件事情嗎？我聽說別人都認為仙丹在你身上，但實際上仙丹一直都沒有出現過，你為何不辯解？”
蘇洵兮搖了搖頭，微微一笑：“師姐覺得辯解有用嗎？懷璧其罪，這種事情就算說出去又有幾人信，他們覺得我對仙丹有所圖謀，那便是有圖謀吧，我無需辯解，也絕不畏懼。”
蕭亦靈看着蘇洵兮那張無懼的臉，突然覺得有些無話可說。
“所以就血染了丹霞峰，孤身一人去北荒創建了玄幽宗？”
蘇洵兮垂下眸子，在蕭亦靈面前敗下陣來，語氣低落：“是。”
她原本以為蕭亦靈會責怪她，怪她毀了她從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地方，沒想到蕭亦靈一下子撲上來緊緊地抱住了她。
“蘇洵兮，你清瘦了好多。”那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吧。
蕭亦靈摸了摸蘇洵兮瘦得有些微微突出的肩胛骨，越摸越心疼，她的手慢慢往下摸去，想看看蘇洵兮的腰腹有沒有瘦，卻被蘇洵兮反射性地一下子抓住。
“師姐，我沒事的。”
蘇洵兮聲音微顫，她能聽到蕭亦靈語氣裏的關心，但是這樣邊說邊摸，讓她有點不适，而且身體會有燥熱的感覺。可她又不想讓蕭亦靈發現她在拒絕她，只好把蕭亦靈的手往前帶，把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輕輕蹭了蹭。
“臉頰也瘦了好多。”
蕭亦靈感嘆一聲，憐惜般地輕輕撫摸了上去。
以前蘇洵兮的小臉圓鼓鼓的，雖然不說話的時候看着會有點高冷，但是實際摸上去像一個軟乎乎的糯米團子，哪像現在只剩下清冷消瘦，遠沒小時候那般可愛了。
蘇洵兮輕輕喚了句：“師姐。”
“嗯。”
“和仙丹融為一體後，身體可有什麽別的異常？”蘇洵兮頓了頓，解釋道，“我那日……發現師姐的身體修煉進展極快，卻沒有引發雷劫的征兆，所以才對師姐現在的身體産生了懷疑。”
“異常的話，這個身體除了不能泡水，要注意防濕防潮外，就是不能流血，血液極容易吸引一些邪穢之物，對普通靈植的修煉倒是有極大的好處。修煉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的殘魂缺失，暫時沒辦法進行修煉，還要想辦法避免吸收多餘的靈氣，免得筋脈被漲破。”
“肉體凡胎？”
“嗯，所以我就打算先進行淬煉筋骨，然後去尋找剩餘的殘魂。”
“淬煉筋骨的話，最好是通過天道落下的雷劫，只是以師姐如今的身體，無法吸引雷雲，我這裏有一種方法倒是可以破解。”
“什麽方法？”
“自身無法引動雷劫，只能去借別人的雷劫了，而且最好是和自身修為相差無多的修士渡劫用的雷霆之力，這樣淬皮煉骨，既不會傷到本源，也不會因為力量太小，導致淬體進展微弱。”
“你有人選？”
蘇洵兮既然這樣說，就代表着她早就為她謀劃好了，和她說出來的方法，也一定是她幾經斟酌之後，所想到的最穩妥的辦法。
“宋岚。她和你一樣都是結丹期，現在是結丹期中階修為，不日就要沖擊結丹期下一個階段的壁壘，你可以通過她的雷劫來淬體。”
蕭亦靈立刻抽回手，帶是怒意道：“我不要！”
誰能接受自己的情敵給自己幫忙，那不就代表自己示弱了嗎？而且之前還聽人說蘇洵兮曾經沖冠一怒為紅顏，那個叫宋岚的還瞧不起她，她越想越賭氣，幹脆大步向前掀簾走了出去。
“師姐。”
蘇洵兮始料未及，她沒想到她的一句話，讓蕭亦靈發了那麽大的火，像瞬間炸了毛一樣，一根根頭發幾乎要筆直地立了起來。
蕭亦靈剛出去，就看見背靠着一排巨坑的牆壁上，瘸了一只鶴爪，金雞獨立狀滄桑立着的風靈。
蕭亦靈心情不好，剛剛發了火的語氣還沒來得及收斂，話音聽起來有點沖：“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本來已經醞釀好情緒，準備抱着蕭亦靈大哭一場的風靈，被蕭亦靈惡狠狠的語氣一兇，立馬把眼淚吞進肚子裏，用休息會兒好了一點的嗓子，同樣兇了回去：“又不是我想弄成這個樣子的。”
兩個一樣爆脾氣的人和妖獸像同時被點燃的炸藥桶，針尖對麥芒，空氣裏的硝煙一下子彌漫開來。
“反正你每次都會搞成這個樣子，什麽叫不想？”
風靈兩只翅膀叉着腰，連瘸了的爪子都顧不上，大聲理論道：“我明明沒有每次，而且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弄成這樣！”
“那你以前每次惹了禍，都是我給你擦屁股，你摸摸你的翅膀，還不是都是我親手喂肥的！”
“居然翻舊賬！”
“翻舊賬你能把我怎麽樣！”
“我也要翻！你以前說給我買冰糖葫蘆，從來沒給我買！都給蘇洵兮帶過多少次了，也不記得我一次，別以為我不知道！”
這只鶴居然記性那麽好，她一直以為風靈不知道的。
蕭亦靈的腳不耐煩地踢了一塊小石子，小石子滾落到風靈的鶴爪前，被風靈反踢了回來，卻砸到了她身邊另一個白色靴子上。
她知道是蘇洵兮，頭也不擡，卻瞬間失去了和風靈吵下去的欲望。
蘇洵兮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師姐不喜歡的話，就不那樣做了，我們去修真界的雷海吧。”
頭頂被人極溫柔地撫摸了一下，把蕭亦靈剛剛渾身紮滿的刺都給撫摸掉了。
蕭亦靈輕輕嗯了一聲，她也知道蘇洵兮是為了她好，剛剛一時沒忍住，沖着蘇洵兮發火了。
“剛剛……”對于蕭亦靈來說，軟聲軟語的說話确實很難為情。
“沒事，我都知道。”蘇洵兮打斷蕭亦靈的話，她不喜歡讓師姐為難，也不舍得師姐皺眉。她轉過身，看到風靈在可憐巴巴地看着她，随手把它提起來道：“走吧，我先去給風靈治腳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