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抹七彩雲中天,輕寫五色似柔蓮,鴻雁無心展翅過,斜晖有意留天邊。
葉剪秋正躺在房檐上看夕陽。
即使在沒有暴雨的夏天,這裏的天空中也會出跨海大橋式的亮麗彩虹。這種彩虹是罕見羽毛狀的,底部是一道長弧形鮮亮的色彩,而上半部分好像被水墨暈染,将各種色彩稀釋成淡淡淺淺,延伸在天空仿佛是一把被打開的巨大七彩錦綢折扇。
彩虹已經夠奪目了,但是周圍的晚霞并沒有因為彩虹而奪去半分光彩。茵紫,鮮紅,寶藍,金黃……鮮亮的雲朵如同七仙女的絲綢,變幻莫測而又不停地緩緩移動。陽光将雲朵周圍鑲了一圈耀眼的金邊,太陽的光芒從厚厚的雲層下方折射出來,形成一道獨特的風景。
有時候,太陽如同電壓不穩的燈炮,變得忽明忽暗,當它被大片的雲朵遮擋住時,天空和大地刷地就突然變了顏色,亮麗和暗淡瞬間轉換,讓人一臉發懵。
葉剪秋認為天空裏肯定藏着謎一樣的宮殿,那些天兵天将踩着如火焰般燃燒的雲朵,和同樣踩着七彩祥雲的孫大聖準備開戰。
他對神秘莫測的天空抱有敬畏,更無法解釋這種自然現像,因為他發現,天空上方還會出現令人驚訝的軌跡……
有時,天空會出現一道劃破天際細長的白色,有時是長長亮眼的寶藍色,有時會突然出現大片的紅雲,将整個天空幾乎全都染成了紅色。如果說銀河是王母拿簪子劃成,那麽這些現像是哪位仙子幹的好事?
葉剪秋躺在房檐,心平氣和的看着天空上的一切。
天空中又出現了一道亮麗的藍色,那道細長如發絲般的藍色其實根本不容易發現,因為除了頭部比較顯眼外,它的尾部很快就會消失在天空。在你用心盯着它觀察的時候,還會發現它在緩慢移動,如同人造衛星般慢慢前行……
在葉剪秋原來的世界裏,天空中也會出現一道細長的白色的劃痕,有人說那是飛機在萬米高空中穿過雲層後留下的痕跡,那麽,這個世界天空出現的痕跡該怎麽解釋呢?
他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銀手鏈,小聲道:“姑姑,同我一起看這彩霞滿天……”
此時,他聽到房子下面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馬伯伯,您今天氣色真好啊!”
“婉珍啊,又來找你哥呀。今兒來的巧,你哥正好在呢!”
“咱先不找他,我就愛和馬伯伯聊天。馬伯伯見識廣,知道的趣事多,講的故事也好聽!尤其是一手好木匠活,上次給我雕刻的小馬可像真的了,誰見都稀罕!”
馬友道笑的合不攏嘴:“回頭馬伯伯再給婉珍做一個小玩藝兒,雕一個小百靈鳥咋樣?”
“嗯哪!百靈鳥聽說可美了,那我婉珍就耐心等了啊!還有啊,馬伯伯,你要小心自個兒的身子,這天天杵在門房,風吹日曬的可受罪了,這門口可是個風洞!這個大宅子,我瞧呀,就數這裏風最大,晚上您老可蓋嚴實喽,可別染了風寒!”
馬友道感動不已:“還是婉珍這個丫頭最懂事!這府裏上上下下那麽多小子丫頭,沒一個對俺老漢關心一聲的!”
葉婉珍笑的很甜:“馬伯伯,我去看看馬嬸子,怪想的。”
馬友道笑了:“昨兒才來過,這才過了一夜就又想了,幹脆認馬婆子當個幹娘算了!”
葉婉珍邊走邊捂嘴笑:“那就看我婉珍有沒有這個福氣喽!”
葉剪秋不由得往房檐深處退了退,他終于知道自己放在床下來不及洗的衣服是誰洗幹淨的,也明白自己放在抽屜上的那根長發是誰翻動不見的,還有屋裏那幾盆鮮花,少了兩盆已經開花的馬蹄蓮和風信子……
葉婉珍熟門熟路的往府裏走,一路上不停地和人打招呼。
當她見到馬婆子後,像花蝴蝶似撲向馬婆子,她緊緊拉着馬婆子的手邊晃邊撒嬌道:“嬸子,老姨,您老今兒穿的衣裳真好看,這藕荷色和您老特別搭!瞧這上面繡的西番蓮就跟真花似的!嬸子,看起來您一下子年輕了十來歲!”
“唉喲,婉珍這丫頭一來,嬸子老姨叫一大堆,把俺老婆子迷的都不知道說什麽好,這張巧嘴要把人哄死不可。”
馬婆子笑着伸手點了一下葉婉珍的額頭。
葉婉珍笑容甜甜的,小鳥依人般地抱着馬婆子的胳膊輕輕搖晃,這個動作不禁讓馬婆子想起自己早夭的女兒,眼眶有些酸楚。
她疼愛地道:“婉珍,你吃過飯了麽?府裏今兒有肉包子,要不要嘗嘗?”
“嗯哪,婉珍吃過飯了,但是嬸子說好吃肯定好吃,定要吃幾個才是!”
馬婆子立刻指揮人:“那個小溪,去給你姐姐拿幾個包子來!撿個兒大的!”
葉小溪本來見到葉婉珍就想躲,但是馬婆子發了話,只好垂着腦袋去廚房拿東西去了。
葉婉珍身後大聲道:“葉小溪,把你的爪子洗幹淨再給我拿包子!若我發現上面有一個指頭印,看我怎麽修理你!”
葉小溪吓得一縮脖子,騰騰跑井邊去打水洗手了。沒辦法,葉小溪在西兔兒村的時候就怕這個葉二妞,出了名的潑辣,嘴巴又利害,幾個老娘們兒都吵不過她一個小丫頭!
采霜見到葉婉珍特別高興,她一蹦三跳的跑上前,興奮地道:“婉珍!咱倆挑花繩玩吧?”
葉婉珍歪着腦袋想了想道:“不了,沒意思,咱倆一會打絡子,我新學了個福壽結,可好看了!”
馬婆子笑道:“這兩個丫頭在一起就是不一樣,就像枝頭小鳥喳喳個沒完!你們兩個小姐妹玩吧,嬸子還有事。”
“嬸子慢走!”
兩個人對馬嬸子行了禮,看着馬婆子走遠後,兩個人捂着嘴笑着來到大樹下,采霜小聲道:“婉珍,你上次教我的連環套針繡真不好學,直到現在還繡不好,總是紮到手指。倒是那個抽花絲和堆花學會了,我已經繡了一個小孩童的五瓣荷花錦鯉小圍嘴兒,黑底彩花兒,好看得不得了!真想拿出去賣錢!”
葉婉珍輕輕撇了一下嘴道:“就你那手藝還想賣錢哪!我們那水雲裳的繡品都能把你的圍嘴比成屎!光想着賺錢,也得好好想想怎麽提高自己的手藝才是!瞧瞧我們那裏的貞娘子對自己的弟子要求有多嚴!三年的學徒工做出的成品已經很不錯了,可是貞娘子那裏卻通不過,更不準出售!沒有五年的光陰打磨,誰都不準賣繡品!采霜你呀,還得好好磨練才成!”
采霜紅臉,不好意思地道:“我能和你們水雲裳比麽?你們那裏的東西可都是天價!我這個……這個送人好了……”
“算你有自知之明!”
好好的就被教訓了一番的采霜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個葉婉珍一到府裏,上上下下的同齡人都有些怕她,但是卻又喜歡和她一起玩。
采霜又想起什麽似的,竅笑道:“婉珍,向你打聽個事呗,那個曹老太聽說……聽說……”
葉婉珍輕聲呸了一句道:“瞧你那德性,想問又不好意思問!不就是曹老太養了個面首麽!”
八卦永遠是女人的最愛,采霜一聽就來勁了,她興奮地道:“哎!婉珍,那個曹老太是不是常往你們那裏去?聽說每次都帶着那個……那個面首?”
葉婉珍一擡下巴,高傲地道:“那是自然,人家曹家當家老太長得高壯,腳板也大,尋常的成衣鋪子沒有合适的,專門到水雲裳訂制,一年最少幾百套衣服!天天不重樣!不光是她,還有她的那個面首,同樣也是訂制,提花缂絲、熒光雲錦、魚紋缭绫,一水的高價絲綢!人家從來不問價,就挑貨!”
采霜悄聲罵了一句:“真讓人惡心!一頭白花霜還養了個青頭絲兒!”
葉婉珍不屑地挑了一下嘴角,她的表情讓人猜不出是針對曹老太,還是針對采霜。
那個曹老太,是水雲裳的常客,每次她的光臨貞娘子均以貴賓款待,還單獨給曹老太留了一間茶室,供她休息,試衣,品茶使用。茶室裏裝修精美,四季鮮花不斷,貞娘子和曹老太兩個人似忘年交,關在茶室裏總是一聊就是很久,讓一幫小學徒們啧啧稀奇。
而且讓她們最啐嘴的就是曹老太的私人生活,曹老太對那個叫錢莊的年輕男子非常好,不僅給他做衣服,就連錢莊鄉下的家人也一起訂做!真是讓人瞠目結舌!
當然,有些人看不慣,什麽難聽罵什麽,什麽惡毒說什麽。但是曹老太是個特立獨行的人物,從不在意這些,一個前行的獅子,從不在意路邊的狗叫。曹老太認為,那些人對她評頭論足的人無非是金錢,地位,權力,桃花運等等都不及自己,才會站在所謂的道德的制高點對它人指指點點,好顯示自己的清高。
所以,曹老太對那些嘴碎的人只有一句評論:馬行步慢皆因瘦,人不風流只為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