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給的是軟排,裏面充人造棉絮的那種,可也死沉死沉的,砸在身上賊疼。
那淩空劃過一道弧線的排球還自帶呼呼的風聲,一聽就知道力度不小,被吓傻的女生中間有幾個低低尖叫了聲,看着就要砸到面前來的排球,雙手抱頭蹲下。
可排球在半空中就被人接住了。
珈以原先站在排球網的另一邊,變故突生,誰都沒看見她是怎麽越過那比人還高的網翻到這一側,單手接住球抱穩,再穩穩地半蹲着落在地上的。
估計得翻一翻漫畫才能找到相關操作。
那排球落到了珈以的手裏就再也沒了殺氣,蔫了吧唧地被她抱着,随着她走到那高三男生面前,看那男生被她逼得後退了一步,她卻誠懇地來了句,“抱歉。”
整個場地的所有圍觀群衆都一臉懵逼。
“不小心讓球滾到了你們這裏,差點害你摔跤,是我們的不對,所以我和你道歉,”珈以的思路很清晰,“但是你不應該拿球砸人,這個球的力道不小,很容易造成傷害,所以你也應該向我們道歉。”
高三男生眨了眨眼,還沒反應過來。
珈以于是擡了她接球前擋了一下的右胳膊,給他看那上面砸着的灰,“還好冬□□服穿得厚,我才敢拿手擋,不然胳膊青了,我回家不好和我爸解釋。”
男生終于反應過來,“卧槽”了下,感覺自己遇到了個神經病,“幹嘛?是你自己要拿手擋的,你還想訛我不成?動不動還拿爸媽出來,你小學生啊?”
這惡劣的口氣,看來不止不想道歉,還覺得自己絲毫沒錯。
珈以沒了耐心,松了球讓它落在地上,腳踩住了往後一踢,那球穩穩地滾回到他們班的女生堆裏,她活動了下手腕,不再是和緩的語氣,“道歉。”
從小江大海對她耳濡目染,教她的和一般家長教的也沒差,就是別主動惹事,但也別讓別人欺負到她頭上,唯一有區別的,就是她能真不讓別人欺負到她頭上。
打得過的,她自己打,打不過的,回家喊爸爸。
鎮海堂雖然變成了什麽公司,裏面的叔叔伯伯可一個沒走,小時候偷偷帶她拉練時雖沒怎麽手軟,可她要是在外面受了傷回家,叔伯也不比江大海鎮定。
珈以那兩個命令式的字一出口,那男生就炸了,“嘿”了一聲,什麽潑皮勁都上來了,“我說你這人還給臉不要臉了是吧?我沒摔你就沒錯是吧?打量着我不敢打女的是吧?我今天還就真要給你點顏色瞧瞧了!”
身後有腳步聲走近,珈以不回頭也知道是誰。
她看了眼那男生,“你不敢是因為打架了,你要被記過,拿不到畢業證書。”說完看那男生還要狡辯,她又加了句,“我在公告欄裏看見你上一個處分了,留校察看,你要是再打一架,這三年就算是白讀了。”
那男生一噎,張口就又是一句髒話。
他擡頭看了眼珈以身後,冷笑了聲,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像是妥協了,“行啊。”他擡高了下巴,“想我道歉也簡單,咱們來打個球賽,你們贏了,我就道歉。诶,我還不止道歉,我三跪九叩,我周一上主席臺給你們全班道歉!”
狠話放完,他像是順暢了,“怎麽樣?慫貨,敢嗎?”
最後那稱呼,沒對着珈以,對的是薛清斯。
這男生叫王雲峰,是高三的老油子,他公告欄裏記着的那留校察看的處分,就是因為上學期和人打架打出來的。
很不巧,那個人,就是薛清斯。
他前女友看上了薛清斯,他氣不過,找了十幾個兄弟圍堵薛清斯,正好撞上薛清斯和江其琛一起,兩個人鼻青臉腫地幹翻了十幾號人,被一塊兒往政教處帶,政教處主任問清楚緣由,本就不耐煩這老油子,再一翻江其琛東市中考狀元的成績,幹脆就先把他摘了出去,給事情定了個“校園欺淩”的性質,處分得嚴厲。
如今新仇舊恨見了面,王雲峰可吞不下這口氣。
“行。”
一口應下的居然是江其琛,他往前一步,站在珈以旁邊,又新提了個要求,“我們要是贏了,你讓她用球砸回來。”
怒氣上頭,王雲峰自然也不會不答應,“那她也得上。”
江其琛皺眉,直覺要拒絕。打籃球常有肢體接觸,江珈以畢竟是女生。
可他還沒張嘴,珈以已經脫了校服外套,活動了下手腳,應了下來,“來啊。”
雙方五對五,珈以這邊又多了個校園籃球隊的,還有一貫不吭聲的班長。
四個男生平時都是湊在一起打過球的,活動了下筋骨就簡單商量了下戰術,江其琛前鋒後衛都打得不錯,主要都是靠他進球,這任命下來時他點了下頭就表示答應了,目光反倒看着珈以,“你往外圍跑,別跟我們擠。”
這是要四對五的意思。
珈以看了下他,沒吭聲,似是不滿他的安排。
薛清斯左右看了看,輕咳了聲,倒是支持他江哥,“不,珈姐,這個和打架不太一樣,你是個女生,有時候的确容易吃虧點,那群人我了解,籃球打得不怎麽樣,烏七八糟的手段卻是不少,你在外圍,正好也能幫我們看着點。”
珈以又看了眼江其琛,點了頭,“行。”
她既然答應了,自然也會做到,真沒和他們擠到一起去搶籃板或是什麽,反倒截到了好幾個差點過線的球,還投中了一個三分。
為了避開前面防着她的人,珈以拿到球之後利落轉了個身帶球過人,離三分線還有幾步時又遇上個阻攔的,她飛快看了眼四個男生的位置,腳下一轉飛快地用假動作晃了人,用力起跳擡手,籃球在半空劃過弧度,空心入籃。
場外一靜,不知誰帶的頭,三班突然就齊聲喊,“珈姐最帥,三班加油!”
珈以回頭朝她們比了個剪刀手。
她好似終于找到了遵守“外圍規則”和得分的平衡點,刷刷刷地在五分鐘裏又找到了三個機會投了三分球,仗着身姿靈活對手蠢,百發百中。
原本就拉開的得分差得更多了。
王雲峰回頭做了個手勢,高三那邊完全就放棄了得分,小動作不斷幹擾,薛清斯兩次差點摔了,方韬被肘擊了下,連那個校隊的都被絆了腳。
一次故意,兩次故意,第三次時連圍觀群衆都看出火氣來了。
正好這時球又落到了珈以手裏,珈以拿着球正想也“不小心”一下,突然就感覺有人跑到她身後,雙手向前一抱,那高度分明就不是要球,而是要襲.胸。
那個瞬間,泥人的火氣都要給激出來。
珈以拿球砸開他的右手,空出的雙手就握住左手,往背上一拉一使勁,幹脆利落地給人來了個過肩摔,摁在地上反折了他的手,“你還要不要臉啊?”
被砸在地上的就是王雲峰,他□□了下,感覺渾身都疼,火氣卻更大,幹脆就扯了嗓子全部要臉地大喊,“你幹嘛?你打球還是打人啊!”
這嗓門實在是大,喊來了體育老師,一撥人都給送到了政教處。
政教主任真是一看見王雲峰就頭疼,張嘴剛想罵,就發現他今天這造型有點不對,出口的話沒控制好情緒,有那麽點幸災樂禍的嫌疑,“就你挨打了?”
這打你的人怎麽那麽有眼光呢。
王雲峰臉一黑,剛要開口,就被人搶了詞兒,整個辦公室就聽見一道清脆的女聲,“趙老師,他是我打的,因為他試圖襲.胸,我就正當防衛了下。”
聽到某兩個字,趙老師剛喝到嘴裏的那口茶全噴在了桌上。
他嗆咳着回過頭,就發現自己這群學生裏除了那唯一的小姑娘,其餘的要不是紅臉就是黑臉,隊伍分得清清楚楚。
剛巧,黑臉的兩個他都認識。
王雲峰這使壞的八成是沒想到人家一女生會把這種丢臉的事說出來,而另一個中考狀元江其琛,八成是因為……
诶?不對,江同學他臉黑些什麽?
常年抓早戀的,被人送了外號“火把隊隊長”的趙老師敏銳的意識到了不對。
暗暗在心裏留了個底,趙老師再次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之後也懶得再處理,打架雙方各自五百字檢讨貼到學校布告欄上,其餘人教給班主任處理。
所以老班被着急忙慌的同學們趕來時,正好趕上了領養“孤寡兒童”。
其餘沒啥傷害的男生她只關心了兩句,确認了沒受傷就把他們打發了回去,只留了珈以在,卻猶猶豫豫地不知道該怎麽說。
小姑娘遇到了這種事,表現得再勇敢,心裏應該也還是有些害怕的。
她想着該怎麽安慰,卻聽小姑娘喊了她一聲老師,然後有些猶豫地說了句,“這件事,老師您能不能幫我瞞着我爸啊?”
五百字檢讨珈以沒放在心上,她剛才走回來那會兒連思路都有了,她唯一擔心的就是她爹知道這件事怕是要上山下海,回家裏翻出他那寶貝大砍刀,帶着叔叔伯伯跑到學校來,非把王雲峰給削成人棍兒不可。
之前那個傳說中摸了她的手臂就被卸了三次胳膊的公子哥,其實只是摸到了她那禮服袖套的蕾絲邊,而且當時還喝得半醉,全是被人慫恿了來着。
那慫恿他的人,被她爹起底了聚衆那啥的污糟事,這會兒應該還在牢裏蹲着。
這摸手臂和襲胸,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事兒。
珈以盡量地措辭,将事情說得委婉了些,“我爸爸的性格,咳,老師您可能知道一點,他比較寵我,平時很見不得我受傷,而且脾氣比較大,力氣又……”
其實開學那天被大佬請去喝了一下午茶的老班,“……”
在“不隐瞞學校估計要被炸”和“隐瞞了以後學校不知道那天會被炸”中猶豫的老班也不由自主地清了下嗓子,“可你爸爸要從別人那裏知道了?”
聽出老師話裏的傾向性的珈以很真誠地和她保證,“我會告訴他,那些都是別人在造謠,他會相信我的。”
了解到“相信”可以這樣簡單粗暴的老班,“……”
最後她揮了揮手,示意珈以可以回去上課了。
然後自己飛快地往校長室走了趟,打算先報備一下這件事,結果校長室的門敲不開,倒是隔壁副校長開了門,笑眯眯地問了句,“小于啊,周校昨天開會去了,說是全封閉的,連手機都沒帶,你找他有事兒嗎?”
于老師看了眼這會兒已經快退休的副校,想到喝茶的那個下午得到的“我不想我家寶貝女兒在學校太特殊”的暗示,勉力笑了下,“沒事兒,不急。”
她急匆匆地又走回了辦公室。
于是她就這麽錯過了得知珈以因為打架一事要寫檢讨書,且将要在下個星期,也就是三天後公布在學校布告欄裏的最佳時間。
而完全不知道某位“不特殊”的學生家長信息的趙老師,還在辦公室喝着茶。
作者有話要說:
珈以用胳膊擋了下球。
江其琛:你得讓她打回來,不準擋。
江大海:什麽?!有人打你?!兄弟們,抄家夥上!
珈以差點被人襲了胸。
江其琛(生氣):我要找個機會套麻袋打他一頓。
江大海(冷靜):去把他爹媽親戚全部查清楚,我不相信了,養出這樣孩子的人家,還能幹幹淨淨的……哼!
所以,不用問的,珈以基本是嫁不出去的。
為什麽?
一般的男人,大概都被江爹吓跑了,剩下的,都被江哥套麻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