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席搬家第一天就後悔了。
別說什麽為愛可以排除萬難,“嗡嗡”吵通宵的蚊子和怼着腦袋吹風的空調第一個不信。更讓人難受的是床板,它就真的只有一塊板,沒有軟軟的床墊。長這麽大沒睡過這麽硬的床,尹席找不到一點睡意,睜着眼睛拿廣告單給顏微塵趕蚊子趕通宵。
到了公司,他跟秦池鑒撂下一句“今早的事情給我重排日程”,就坐在辦公椅裏睡着了。一直睡到中午,秦池鑒一手端着餐盤,一手舉着雞爪吧唧着嘴進來:“雞爪吃嗎?”
尹席嫌吵,但也知道飯點到了,他閉着眼睛問:“是老太太啃的嗎?”
秦池鑒把餐盤放在辦公桌上:“不是。”
尹席踮一下腳尖,辦公椅轉了半圈背對秦池鑒,他胳膊托着下巴,昏沉沉地說:“不是老太太啃的我不吃。”
秦池鑒繞到辦公桌後面,靠着辦公椅的扶手:“公司裏沒有老太太,年輕助理給你啃行嗎?”
尹席睜開眼,看到秦池鑒的臉無限貼近,觸電似的猛一推:“起開起開,油掉我衣服上了。”
“那你正好換一件,你知道吧,我剛才上來的時候,聽員工說你衣服後面有褶,脖子上還有草莓印。”秦池鑒沒規矩地坐在尹席的辦公桌上,用腳把桌底下的垃圾桶夾出來,吐完雞骨頭,“能把你累成這樣,顏微塵可以啊。”
尹席撓了撓脖子,花腿蚊子咬過的那勁現在還沒緩過來:“不是顏微塵啃的。”
“啊?有情況。”秦池鑒舔了舔嘴上的油,“說來我聽聽,我保證不告訴第三個人。”
尹席恨恨地說:“蚊子叮的看不出來嗎?”
秦池鑒深表驚奇:“你家還能有蚊子?”
“嗯……”順着鼻音抒了口氣,尹席糾結于要不要跟秦池鑒大肆吐槽一頓,但是說出來會被笑吧?Theophil首席執行官住一居室出租屋,實習生都不會這麽委屈了自己。這事要是傳開了,馬上就會有人下注他會不會穿Uniqlo上班。
糊弄糊弄算了,他揉揉太陽穴,借口說:“顏微塵不是懷孕了麽,家裏進蚊子,我不敢插驅蚊液。”
“你就不能換間卧室嘛?你都睡成這樣了,顏微塵能睡好嘛?”這坎過不去了。
顏微塵要是睡不好就好了,尹席巴不得顏微塵受不了那小破屋,連夜卷鋪蓋跟他回別墅住。但顏微塵睡挺好的,尹席拿他的一夜失眠打包票,顏微塵連身都沒翻兩個。只有他本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還好,蚊子只叮我。”尹席拍拍秦池鑒,讓他從桌上下來。秦池鑒把雞骨頭連包裝袋一起丢進垃圾桶,将垃圾桶推回原位,繞到辦公桌前,跟尹席面對面坐下。
尹席問:“你有事?”
秦池鑒說:“有,本來不該捅到你這來的,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個禮拜四,席貝棠看上一件特別定制,非讓樣衣師改她的尺寸給她穿。”
一聽到“席貝棠”,尹席就頭大了。每個大型企業裏,都不可避免地養着幾個不學無術的“皇親國戚”,能力不大,脾氣不小,席貝棠就是其中之一。她不是席簡心這一脈下來的,但是論輩分關系,尹席得叫她一聲“姐”。
尹席說:“給誰的特別定制?”
秦池鑒說:“裴恩夏。”
裴恩夏是個當紅明星,特別定制是為她走紅毯準備的,尹席記得這一單,但沒有親自參與其中。因為Theophil不是什麽求着明星代言的小品牌,恰恰相反,他們給某個明星做特別定制,才是給了那個明星面子。
尹席說:“然後呢?”
秦池鑒說:“負責那套特別定制的team leader不肯,兩人起了口角。席貝棠一氣之下,把那件禮服剪壞了,還當衆用剪刀指他。”
尹席血壓已經高起來了,良好的教養維持了他表面的鎮定:“其他人呢?”
“Team leader都不是席貝棠的下酒菜,誰還敢得罪她?”
“怎麽到現在才跟我說?”
“席貝棠太驕縱了,又有席堯董事的獨生女,他們不敢跟你告狀。”
“那不是驕縱,就是壞。”
“你準備怎麽處理?”
“我得想想。”
話雖如此,這事難倒尹席了,因為席堯是董事會裏少有的一開始就支持他的人。他若是給席貝棠難堪,席堯肯定對他有意見。可這事不能不管,尹席自己就是學時裝設計的,将心比心,誰敢剪他的作品,他能連夜把人祖墳刨了。
看出尹席的為難,秦池鑒同情極了:“我建議你有空去廟裏拜拜,說不定這種破事能少點。”
這根本不是運勢問題,尹席說:“事業不順心,人禍占九成。我上廟裏拜了,能讓菩薩把他們全部帶走嗎?”
秦池鑒聳肩:“那是不行。”
尹席搖了搖頭,好像這樣煩惱能少一點:“下禮拜,我可能要出趟差。”
秦池鑒重複:“可能?”
尹席說:“時盛矜的邀請,Chrono易主了。”
“好事兒啊,那就去吧。”兩家公司本身沒什麽交集,然而尹席和時盛矜私交甚篤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所以反而沒什麽好避諱的。憑着他們的關系,可能Theophil跟Chrono還會迎來一個蜜月期。
尹席說:“我不放心顏微塵一個人在家,如果他願意的話,我帶他一起,不行就不去了。你幫我看看,該給他準備什麽伴手禮。不管最後去不去,禮得送到。”
秦池鑒說:“行,我下午去挑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