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曹五就端了一個大托盤過來,高興地道:“快吃,你來的正巧,今天夥房做的好菜,瞧這是炒嫩南瓜絲,炖的冬瓜湯,燴白菜肉片,還有糖拌西紅柿!”
葉婉珍驚訝,指着紅紅的糖拌西紅柿道:“這是什麽菜呀,真好看!”
曹五驚訝:“你沒吃過麽?”
“沒有,大哥向來公私分明,我們家人吃什麽菜都是從集市上買,也沒有見過這種紅色菜。這西紅柿可真稀罕,看起來還是甜口的呢,二妹我最愛吃這種甜甜的菜了。”
曹五無語,這西紅柿是大棚裏種的,由于産量不多,只給署衙和農場兩個地方供應,多餘的就沒有了。
“這裏有白糖,是甘蔗榨的,你哥說品質不好,顏色發黃發黑,說還沒到那個技術程度,真正的白糖會像雪一樣白。”
葉婉珍拿着筷子羨慕地道:“曹五哥,你們這裏的條件真好。”
“那是沒挑的,進了農場雖然不太自由,但是生活上絕對誰也比不了,這都是因為你剪秋哥心眼兒好。”
一聽這話,葉婉珍的眼淚卻啪嗒嗒往下掉。
曹五又驚訝:“這怎麽還哭上了?”
葉婉珍搖頭,可憐的擦把眼淚道:“五哥別想太多,是二妹心裏難過。二妹就是因為這個事老是和大哥吵架,大哥嫌我了,總是不願答理我。”
“為什麽?”
“二妹我心疼父母,想讓哥從農場帶些好東西給爹娘嘗嘗鮮,可是哥卻不同意,說咱家裏條件好了,想吃什麽自己不是有銀子買麽?可是這農場的東西,有些拿銀子也買不到啊,二妹和爹娘還好說,不講究吃穿,可是爺爺都九十多歲的人了,這些東西他老人家一輩子也沒有吃到過,這眼看就要入土的人了,二妹心酸……”
曹五坐在椅子上無奈。不過在他心裏小廚子做什麽都是對的,你們有銀子可以去買其它東西吃呀,農場買不到是因為供應有限嘛!
葉婉珍又道:“今天我還和大哥說起這做制服的事,軍團的所有衣物都可以交給我們水雲裳來做,可是大哥一口回絕了,說這是軍團家屬的工作。其實二妹是想和家屬們一起合作,我們水雲裳有現成的機子和場地,家屬們可以像我們一樣每天準時來上工,準時收工,而且我們師傅貞娘子也可以給些指點,趁着機會也可以多教幾個徒弟,這是多麽好的機會啊!五哥你看,二妹給你做的衣服和鞋子不好麽,絕對比那些軍屬們在家裏做的細致多了,而且用料也講究。”
“是好……”
“五哥呀,二妹也見到軍團的人穿新制的迷彩軍服了,樣式倒是挺新奇的,而且配上高筒的皮靴可威風了,只是染的顏色并不均,有些都暈染雜了,若是我們水雲裳來做,定會更好。”
“這制服的事,你五哥不懂,也沒有那個權利管。”
“二妹我都明白,五哥只要不嫌煩,就多聽聽妹妹的牢騷就是,二妹我知道,這裏全是大哥一手經營的,我也不想拖累大哥,只不過是想幫大哥的忙罷了,可是好話歹話大哥一點都不聽我的……”
“等你大哥回來,你再找他商量一下就是。”
“可是大哥不喜歡二妹,嫌我話多,還怪我在家嬌慣的不成樣子。這些二妹都懂,可是二妹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不是……雖然二妹話是不少,但是我也是講理的人,五哥你說,今日咱們兄妹兩個初次見面,你對二妹印象如何?二妹哪句話是胡攪蠻纏不講理的?”
“還、還行。”
曹五心裏暗道,小廚子說的對,這個二妹真是慣壞了,話不僅多還動不動就掉淚。這葉家人所有的話,好像都折給這她一個人說了,呱呱呱的像群鴨子似的吵的他頭都有點暈,這個小女子呀,遠遠沒有他哥可愛!
葉婉珍心滿意足的吃完了飯,撒嬌地道:“五哥,二妹我既是這麽遠來了,就想去大哥住的地方瞧瞧,不知道他住的地方怎麽樣,心裏頭總不放心。”
“住的地方啊……怕是不成,這裏頭不讓進人呢!”
葉婉珍有些難過,可憐巴巴地說:“大哥是生我的氣呢,我聽說府裏的采霜和小溪他們都進來了,而且大哥還親自陪着吃了飯!我……我氣得哭了半宿,妹妹真的做錯了什麽嗎?我只是想關心一下大哥,瞧他住的地方冷不冷,被褥夠不夠用罷了……五哥,你說,我哪裏錯了?外人除了吃吃吃,誰也想不起來關心一下大哥住的地方受不受苦……”
說完,梨花帶雨般又輕聲抽泣了起來:“我是他親妹妹呀,還會害他不成?妹妹我,只是想看看哥日子過的怎麽樣罷了……等将來哥明白我的用心,定會疼我還來不及呢……”
曹五很為難,這葉婉珍一哭,就像小廚子在他面前掉淚似的!
曹五有些心疼,只好嘆了口氣:“你和你哥的事,還需要私下溝通,五哥也不好管。你想去你大哥的帳篷看看,也不是不可,只是不能亂跑,跟着我要乖乖的聽話。”
——犯了糊塗的曹五覺得,這小廚子和他妹妹正鬧小脾氣呢!他在老大曹達面前還動不動就撂臉子呢,到最後不還是一家親?
“嗯哪,謝謝五哥。”
葉婉珍萬萬沒想到,看起來一根筋的曹五心卻很軟,竟然真的同意了,立刻破涕為笑。
農場果然名不虛傳,足足設了兩道大門,打開第一道大門葉婉珍還沒有覺得什麽特別之處,兩道大門之間隔的很遠,是特地留出空地讓訪客拴馬停車的地方。可是當曹五推開第二道大門時,眼前的景色不禁讓葉婉珍驚呆了!
只見迎面是整齊寬闊的石板路,路兩邊全是高大粗直的銀杏樹,那銀杏葉的形狀猶如一把把小扇子點綴在銀杏樹上。此時,吹來一陣陣微風,銀杏葉“沙沙”作響,好像風鈴般清脆,微風吹過如蝴蝶般飛舞的金黃樹葉,那些樹葉在空中盤旋,時而飛上天,時而落下地,地面上鋪滿了黃燦燦一片,如色彩斑斓的金色錦緞。樹下面是綠茵茵修剪平整的草坪,綠草黃葉相間,如同一幅精美的油畫,而且每隔不遠,就有一個造型精美的彎腿翹角小長椅。
“天哪,太漂亮了!”葉婉珍由衷的稱嘆,這裏空氣清新,涼風陣陣,簡直是另一個世界!
曹五得意地道:“滿城盡帶黃金甲,這是你哥設計的主題。當初路邊種的是棗樹,結果他又後悔了,又将棗樹全都移栽到果園裏去了,他說這裏應該改成迎賓的黃金大道,一進門,就能看到黃金滿地,象征着財源滾滾。”
碧葉翻成金黃,宛如翩翩蝴蝶,如夢如幻……葉婉珍伸手接住一片金黃色的小扇子,啧啧不已。
想到小廚子抓耳撓腮的樣子,曹五就樂,小廚子當初還設想了鋪滿紅葉的大楓樹,說是“鴻運當頭”,可是被朝歌一口否絕了,說滿地紅色像血似的……
當葉婉珍看到遠處一排排奇特的大棚,奇怪地問道:“五哥,那些是什麽?”
“那裏面種的是反季節蔬菜瓜果,你五哥做主了,等你走的時候,背一筐回去給爺爺。”
“嗯哪,真是太好了,都有什麽好吃的呀?”
看着小丫頭快要流口水的樣子,曹五笑着道:“好吃的多啦,一會兒給你摘些嘗嘗,現在櫻桃已經有熟的了,像紅瑪瑙一樣好看,春節前後就能大量收獲了,只是數量不多,只能發發福利,讓大家夥嘗嘗鮮。”
“在農場做工真好,能吃到稀奇瓜果,連二妹我都想來這裏上工了。”葉婉珍也笑。
她又指着一處冒煙的建築問:“五哥,那是夥房麽?”
“不是,那裏煉鋼車間,裏面有工匠正在煉鋼鐵做實驗,你哥說準備将來做一個大鍋爐燒熱水,用管子将熱水循環送往每間宿舍和辦公室,這樣到了晚上,就再也不會冷了,而且也可以随時喝上熱水和洗上熱水澡。你看那些帳篷,将來都會改成樓房,是我們農場的單身宿舍和辦公室。”
“真的啊!農場簡直太棒了。”
“是啊,每天都變一個樣。”
曹五心中充滿了激情,當他看到葉剪秋的圖紙和提出未來的一個個夢想時,他就熱血澎湃,恨不得馬上實現這種理想。
說話間,兩人來到葉剪秋的住處,原來的大帳篷被豆子的藤蔓毀掉了,現在他住在新搭建的一個類似于蒙古包的圓形帳篷裏,四周被厚實的氈子包裹,非常保暖。
帳前撐起了一把四方形的油布大傘,下面是一個小方桌,鋪了條深藍色的紮染桌布,一幅沒有下完的圍棋還擺放在那裏,桌邊有兩把舒适的長椅。可以想像,若是坐在椅子上,觸手可以的就是身邊滿滿的菊花。此時花開正豔,紅得像火,黃得似金,白得若雪,綠得如玉,粉的好似一片雲霞,還有那白中帶綠的,更是清幽淡雅。
葉剪秋喜歡菊花,菊花乃花中隐士者也,飄逸清雅,華潤而多姿,散發着幽幽襲人的清香。菊花不以嬌豔的姿色取媚于時,而是以素雅堅貞之品性見美于人,葉剪秋總是在夕陽西下時,坐在花叢中,悠然自得的飲菊花茶,觀賞日落晚霞……
“你哥他最喜歡坐這裏喝茶,他說,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曹五雙眼滿滿都是仰慕,小廚子坐在這花海中,如同落下雲霄的仙子一般飄逸出塵。
“可惜,妹子能進來看一眼,還得托五哥的福。”葉婉珍心裏酸溜溜的。
推開帳門後,曹五不好意思地道:“婉珍,你得換鞋。”
葉婉珍換上門口規規矩矩擺的柔軟羊毛拖鞋,好奇地走了進去。
只見屋裏鋪滿了厚厚的紅色織花地毯,中間生了一個大銅爐,一個直直的煙筒伸向帳中間的通風孔,爐上還放了把銅壺,熱氣呼呼往外冒。
簡潔寬大的書桌上擺了一盆綠茵茵的垂地文竹,一把鋪了獸皮的太師椅,一排排整齊的檀木書架,上面還擺了幾盆金色飄香的佛手和綠蘿,氈房的牆壁上挂滿各種圖紙和标語,一股特別的清雅書香撲面而來。
葉婉珍看到桌上的一張紙上完全不同于這個時空的簡單字體後,有些奇怪,但是大概意思也能猜出來:“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當她又看到屋裏噴香的虬枝梅花和一盆盆的蘭花後,她心裏越發确定了,現在這個叫葉剪秋的,根本不是原來的葉大小!無論是品味,衣着,談吐,學識……沒有一個人,會突然之間發生這麽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在農場外面已經觀察了很久,根本沒有見過一輛馬車運送過銀杏樹!那些參天大樹,就是用異常的手段長成的!
怪不得我總看你陌生又不順眼,原來殼子裏的你早已和我沒了親緣關系!既然你不是我哥哥,那休怪我無情!本來就對原主葉大小沒有什麽感情的葉婉珍,心裏變得更加冰冷堅決——鳴岐先生,我可以複命了!
葉婉珍裝模做樣的摸了摸書架後小床上的被褥。
“被子太薄了,最少得蓋兩層,這才一條薄被子,晚上會冷的,而且床鋪的太也硬,回頭我再給哥拿幾條毯子來。啧啧,晚上光是燒爐子也不成呀,還是冷,得睡炕才暖和,大哥可真是受苦了……”
葉婉珍驚訝地又撲到床邊幾盆漂亮的梅花和蘭草前,愛撫不已地道:“這花兒開的可真好,哥從哪裏買的?”
曹五撓頭:“自己種的呗!”
“大哥種的麽?”
“是的。”
葉婉珍一拍巴掌:“大哥也真是的,有種花的好手藝也不知道多種些花來賣,這一盆梅花估計也值不少銀子,貞娘子說,尤其是這蘭草,更是價值連城,一株都能賣到上百兩銀子!”
曹五笑道:“你哥他知道這些能賺錢,但是他卻沒有上這個項目,說是鮮花保養和運輸條件還不成熟,現在農場以種糧食為主。而且農場也不缺銀子,你哥他賣了幾個方子給了我們家的胭脂坊,專門做肥皂和香皂,洗發水等妝品,每月的提成也不少。”
“我哥這麽能幹哪!我可真為我哥高興。”
“是啊,我也以他為榮。”
最後葉婉珍滿意的走了,不僅帶走了一筐新鮮瓜果捧走了一盆蘭花,還順便偷走了幾張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