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孟啓書并沒在房間裏外找到寧眠終的身影。
許是……回候選者的住處去了。
孟啓書從床上下來,默默猜到,他一手将額前的碎發往後随意地抹一下,眼神瞥過窗外微亮的天色時,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這是月祭的第三天了。
按理來說,寧眠終得了此行要拿的東西,怕是不會再留在大殿了。
他拿過一旁的衣物換上,面上雖沒什麽較強的情緒波動,但舉手投足間卻顯出幾分索然無味來。
資料是他給的,寧眠終最後做出怎樣的選擇,怕是與他再無幹系了。
只是心間仍舊泛着一種不知名的空落感,似乎在提醒着他,往後這個地方,很難會有第二個再讓他上心的人了。
月祭還沒有結束,在這最後兩天,還會有很多人陸陸續續搬進大殿,這是大殿在一個月內最熱鬧的時候。
孟啓書從大殿前側轉過一圈,排隊抽簽的人依舊很多,人群烏泱泱地從大殿內側排到了大殿之外的臺階之下。
他只簡單地掃了一眼,就從另一個走廊向着候選者的住處去了。
如預想的一樣,寧眠終并不在他的房間,只是那個昨天跟他一起的人卻是還停留在這裏。
意料之中的結局并沒能讓孟啓書舒心多少,他轉身,正要離開這裏,迎面就撞到一位險些栽到他身上的小血族。
“對不起,親王殿下!”小血族反應迅速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利落行禮的時候面上帶着幾分窘迫的潮紅,“大殿西側有人打起來了,他們派我來請你過去。”
大殿西側,不是槐烏的住處就是奧密蘭德的住處。
“沒知會領主和奧密蘭德嗎?”孟啓書眼神變了變,眸裏那份散漫散去,擡腳就往那邊趕。
“打起來的就是奧密蘭德親王和一位候選者,領主那邊不清楚有沒有知會。”小血族亦步亦趨地跟在孟啓書身後,急急地解釋道。
“那其他兩位親王呢?”
“沒有人通知。”
孟啓書眉頭皺一皺,面上顯現出幾分狐疑:“誰下的命令?”
在住處打起來,這種事不知會別人,偏告訴他一個?
“奧密蘭德親王。”
果然。
孟啓書眸色裏閃過一絲了然,隐在眸色更深處的是幾分冷笑。
也只有他會幹出這檔子不合常理的事。
趕到大殿西側的時候,還沒等孟啓書從走廊這邊拐過彎,就聽得庭院內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
本以為跟奧密蘭德打起來的是某個盜取資料被抓包妄圖逃跑的叛亂分子,可真正等孟啓書從走廊這邊轉過來看到對方的臉時,這才讓他不得不感嘆一句世事無常。
跟奧密蘭德幹起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昨天晚上拿了孟啓書手裏這份機密資料的寧眠終。
不是,他都把資料給這人了,為什麽對方非但不離開大殿去完成他的任務,偏要再跑到奧密蘭德這裏讨一頓打呢?
想不通的孟啓書眯着眼站在走廊拐角的地方,并不打算出聲打攪那兩位熱戰中的人。
但擋不住有人故意使壞,于是一聲天崩地裂的聲響中,一塊巴掌大的石塊迎面就向孟啓書砸來。
孟啓書眼疾手快地閃過,石塊砸在他身後的牆上,凹陷進去好大一個坑。
孟啓書擡眼,對上奧密蘭德那雙淺笑的眼睛時,當即就沒忍住一句罵:“奧密蘭德,你砸人能不能有點準頭!”
殃及池魚就很過分了啊!
一件很奇怪的現象,在孟啓書出聲喊出這麽一句後,院裏原本打的火熱朝天的兩個人突然就住手了。
“抱歉,手滑。”奧密蘭德快速後退兩步避開對方的攻擊範圍,擡頭沖着孟啓書笑的時候,神情裏沒有一點真誠。
将孟啓書喊過來果然是一個正确的選擇,有這麽個人在,那麽對面這個人……
奧密蘭德的餘光在對面的寧眠終身上停留幾秒,唇角的笑意加深。
就會忌憚許多。
他也不想打架啊,他一個熱愛和平的人,何苦要跟寧眠終這麽個人打來打去,還是動口好一些。
“你不是來幫我的嗎?”奧密蘭德忽視對面寧眠終想要吃人的目光,沖孟啓書開口道,“我一個人略有些吃力,或許我們兩個可以将這個叛亂分子成功拿下呢。”
“幫你?”孟啓書“呵”了一聲,微斂了眸看着樓下庭院內的奧密蘭德,“我只是來看熱鬧的。”
“作壁上觀?”奧密蘭德搖了搖頭,“這可不好,畢竟,幫我就是在幫你啊。”
孟啓書沒說話,只是眼神落在奧密蘭德身上時,明顯多了幾分疑惑。
“領主今天要将所有的機密資料進行整合,所有分散在親王手中的資料都要上交。”奧密蘭德仰頭看着二樓的孟啓書,解釋道,“不捉到這個叛亂分子,那麽孟啓書親王的機密資料要怎麽上交?”
“還是說……”奧密蘭德的眼神染上幾分高深莫測,“你并不知道自己的那份機密資料已經被這人盜去了?”
“領主要整合資料,我怎麽不知道?”孟啓書的目光仍舊平靜着,仿佛奧密蘭德方才說的那些并未能聽進他的耳朵,“沒有人告訴我這個。”
“那我現在告訴你了。”
“什麽時候?要急嗎?我等下回去翻到了就給他送去。”孟啓書道。
他的反應,就好像被盜取了機密資料的不是他自己,這個人完全可以在幾分鐘內将奧密蘭德所說的機密資料找到并上交。
于是奧密蘭德唇邊的笑意收斂幾分。
“可你的資料已經不在你的住處了,”奧密蘭德提醒道,“它在這位叛亂分子手裏,如果你現在不按住他,那麽你将沒有第二次機會找回你的那份資料。”
“他拿了我的那份資料?誰說的,你親自翻到了?”孟啓書颦眉,神情裏幾分不信,“我幾分鐘前還在我的住處見到它了。”
于是奧密蘭德沒有再說話,只是沉默地看着孟啓書的方向。
其實孟啓書并不能确定奧密蘭德是否真的知曉那份資料在寧眠終手裏,但他寧願賭一把,寧眠終不會蠢到将那份資料給別人翻出來。
但這個賭,似乎并不是個好贏的樣子。
“是嗎?”奧密蘭德張嘴,他将頭微微低下來一點,垂一下眼再擡起的時候,眸內帶上幾分胸有成竹的笑意,“領主已經在往你那邊去了,如果我們趕一下時間,或許能在領主趕到之前碰到他?”
“領主要親自去取我那份資料?”孟啓書心頭忽地湧上一股不安,“有這麽急嗎?”
“放心,他不會碰你的東西。”奧密蘭德看似好心地勸慰道,“他只會在你的住處等着你,等你回去将那份資料找出來交給他。”
“畢竟現在所有的資料裏,只有你那份遲遲未交了。”
孟啓書站在原地沒動,他的視線落在奧密蘭德身上,似乎帶着幾分考量。
或許是近身肉搏的原因,除了衣衫略有些不整之外,奧密蘭德表面上看起來還算得體,并沒有顯而易見的傷口。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來的不算晚,兩人剛打起來他便到了。
孟啓書的視線轉到寧眠終身上,對方的情況跟奧密蘭德差不多,如果硬要說,或許還是寧眠終的狀态好上那麽一點。
對方捕捉到孟啓書的視線,垂在身側的手微微動一下,暗暗打了個手勢。
孟啓書知道,那是讓他“安心”的意思。
對于自己總能讀懂寧眠終一些背地裏的小暗示,孟啓書已經見怪不怪了,但現在他明顯在意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領主為什麽突然要整合機密資料?”他的視線收回來,不着痕跡地将指尖搭在護欄邊緣,似是無意地輕叩兩下。
血族統治這麽久,機密資料一直是分放到各位親王手中的,怎麽這次偏要上交。
“領主的心思,誰知道呢。”奧密蘭德無所謂地聳一下肩,并不多說。
疑點很多。
為什麽要上交資料?為什麽是現在上交?為什麽通知了其他人偏忘了他自己?
孟啓書皺一下眉。
但眼下的情況,似乎也輪不到他多說什麽。
“那現在過去吧。”孟啓書從護欄旁起身,作勢要往樓下走。
“不過在此之前,”樓下又傳來奧密蘭德的聲音,“我們是不是要先把這個叛亂分子抓起來?”
孟啓書回頭,目光定定地與奧密蘭德的眼神對上:“為什麽?”
“他明明不是叛亂分子。”
“他是。”奧密蘭德反駁道,語氣裏帶着百分之一百的肯定。
“……”孟啓書似乎是忍無可忍地呼出一口氣,“如果你是因為他拿了我房間中的那份資料,那麽我已經給出答案了。他是我選中的候選人,他完全沒必要……”
“可你的候選人,方才在我的住處想要刺殺我。”奧密蘭德打斷他。
孟啓書頓了一頓,懷疑的眼神看向樓下的奧密蘭德:“其實,我更願意相信他是被你污蔑的。”
奧密蘭德:……
這叫什麽?這叫愛情使人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