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像是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神色眸色如初的望着他,單純得像初生的嬰兒。
“以後晚上不要出門,尤其今天這樣的天氣,很危險。”重霄伸出手撥開她耳邊的碎發,壓制着聲線裏真實的情緒,向她保證:“只要是和你說好的事情,我都會做到,就算遲到了……也會做到。”
時舟一瞬不瞬的将他望了會兒,似乎困得呆了,又好像是在推測他話裏的真實性。
半響,選擇相信。
“嗯。”
天明時分,雨勢變小。
到了換班時間,醫院裏人聲漸起,燈光仿佛也比深夜時亮堂。
大抵人氣這樣東西,還是存在并且有用的。
重霄叫醒時舟,兩人剛走到醫院前廳,迎面碰上正在打電話的周院長。
本來老院長挺着急,都快沖電話那端的人吼起來了,見到重霄,似乎大松一口氣,重重摁着他的肩膀,“我就說昨天半夜你還在醫院做手術,應該沒回家,還好啊……”
重霄茫然臉。
這是在慶幸什麽?
一場臺風雨,淋垮了周院長家幾十年的老平房。
時舟跟在重霄屁股後面去到時,消防人員正在檢查安全隐患。
四室兩廳的平房,垮塌處正好是重霄當卧室的那間屋子。
雨水沖進客廳,放在茶幾上沒來得及收的文件和書籍被吹得到處都是,混着些塑料用品,碎玻璃渣,還有沉積得沒過腳面的泥水……滿室狼藉。
帶隊的消防組長跟重霄簡單說了下情況,對他交代道:“房子肯定不能再住下去了,你抓緊時間把自己的東西撿拾一下,明天晚上還有臺風登陸。”
32、我撩得他呀 …
周院長家垮塌的老平房不能再住下去了, 那麽, 他還能住哪兒呢?
幾乎是消防員說完的後一秒, 重霄稍稍側首, 條件反射的用餘光撇向自己身側斜後方,都不需要精确鎖定,就感應到來自中二少女眸色中的堅定。
他似快速做了一番沉吟,旋即,了然的點點頭:“我知道了。”
消防員:“你知道什麽了?”
問罷才發現他身後站了個小姑娘,一頭帶着輕微卷曲弧度的長發垂落肩後、尾稍直至腰間。
因為穿着男人深色系的衣服,顯得她身材格外嬌小, 真實的年齡也随之模糊了……整體有種奇異的神秘感。
乍看毫不起眼,再一看,後知後覺感嘆她精致的五官。
尤其那雙杏仁兒狀的圓眼,略顯得空洞的眼眸,黑得足夠純粹,仿佛能夠吞噬她所看到的一切,同時不被外界任何所染。
實在是個過目難忘的長相。
時舟走上前,對消防員道:“有地方住, 我家, 房間任選。”
聲音和長相一樣,冷淡, 且空靈。
對方又是一愣,俨然忘了身在何處、正在幹嘛,剛才向誰問了話?
倒是重霄習慣了中二少女在生人面前高冷的态度, 忽略掉眼前看起來應該沒自己大的消防員,對少女正色道:“我可以給你做飯,早餐也在範圍內。基礎家務能夠分擔一些,但不會像上次那樣幫你大掃除。最重要的一點——準未經我的允許,不準進房間觀察我,偷襲行為更要禁止。”
時舟波瀾不驚的臉孔溢出一絲意外,“竟然那麽爽快就答應下來,很好,很有覺悟。”
太子爺嗤笑了聲,懶得再說什麽。
畢竟住的地方沒了,雖然向阿東開口住咖啡館的閣樓沒問題,但從商業區步行到醫院至少二十分鐘,嘈雜的環境也不是他想要的。
思前想後,沒有比中二少女那座帶游泳池的豪宅更好的選擇。
而據他所知,一直照顧時舟的丁阿姨還在家休養,另請的家政只負責給她家做衛生,每周兩次。
于是她的三餐不是點外賣就是到各個發小家打游擊。
幾日前,重霄聽闫一寧說起這些時,心底就暗戳戳的在意上了。
不管怎麽樣也是二十出頭的姑娘,外賣沒營養還潛藏飲食安全隐患,而發小關系再好,總不能麻煩人家一輩子。
而今,他終于有正當理由插手,心情說不出的舒暢。
男人表現得随和不抵抗,提了兩個合理要求就順從的答應時舟的邀請,她的目的達到了,可為什麽會有種輸了的感覺?
怎麽回事?
這時,慢反映的消防員從兩人對話裏聽出意思,不放心的問:“算我多事啊,你多大了?你們是什麽關系?随便邀請男人到自己家住,沒問題嗎?”
三連問,無意中為太子爺解開藏在心底許久的困惑。
原來并不只有他會對時舟産生那種‘她沒有我就活不下去’的深深顧慮。
重霄和悅的掀起眼皮子,掃向身旁的少女,“這家夥确實長了個能蒙人的長相,但實際上,我才是被她牽着鼻子走、受盡擺布的那一個。”
“你住口,別說話。”時舟匆匆低斥他閉嘴,對消防員道:“我成年了,21歲,有錢,養活他沒問題。”
眼色語氣就跟正在動物收留所裏領養流浪貓流浪狗似的……虔誠。
生怕消防員小哥哥不同意,把名為‘重霄’的大型動物送去安樂死。
消防員:“……”
已然無所謂的太子爺:“看到了嗎,是飼養,不是收留。”
中午1點的‘明珠島未來全部希望’發小群——
【你狼叔:午間特別新聞——昨夜周院長家老平房突然坍塌,這是來自海底世界的神秘力量在作祟,還是擦肩而過的臺風突然跑偏?請繼續鎖定《狼叔愛你唷》節目,為您帶來後續報道。】
【風暴女:什麽鬼,你這是情.色節目的名字吧?!】
【你狼叔:偶爾我們也播正經新聞,畢竟要生活。】
【純潔的死侍:請告訴我重霄是砸了腦袋還是斷了一條腿?】
【明珠島X教授:善良點,人家昨晚在醫院懸壺濟世,給一突發病人割闌尾。】
【純潔的死侍:所以是沒事?】
【明珠島X教授:當然沒事:)早上查完房,老周點名表揚他,外科的張副主任直誇他沉着冷靜、臨危不亂,縫合技術尤其贊。】
【純潔的死侍:我一個護理專業都知道縫合通常都是由打醬油的瓜皮來完成,他也就這點可取之處了。】
【明珠島X教授:別這麽說,他縫得真的好,等一下我拍張照片給你們看。】
【當甜粽成為羅剎女:那個,我覺得你們都沒抓住重點啊……】
【當甜粽成為羅剎女:事情是這樣的,中午我點的是煲仔飯,你們也知道最近我在撩他家送外賣的小哥,然後就閑扯了幾句。小哥告訴我,早些時候他給舟舟家送去兩人份的外賣,親眼看到有個高高帥帥的年輕男人背着背包,推着一輛黑色機車,進了舟舟的家,應該是搬進去住,還問我那是不是舟舟新交的男朋友。】
【純潔的死侍:@明珠島X教授 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重霄住到舟舟家去了?!!】
【北極星:是真的,大概四十分鐘前重霄來我店裏買了些日用品,舟舟跟他一起,穿的是他的衣服。當時客人太多我忙不過來,也沒顧上她。】
【你狼叔:我只在意舟舟為什麽會穿他的衣服?】
【不在島上的鐳射眼:機車男與女畫家第三季,限定開播!】
【明珠島X教授:女兒大了留不住的,我琢磨重霄做上門女婿很好啊,有他照顧我們女兒,我放心的@純潔的死侍好好上課,不要想太多——來自已畢業的學長的關愛:)】
【純潔的死侍:去你瑪德!能好好照顧就不會點外賣了!】
于思潔不知道的情況是:重霄在昨天上完連班,因為突發情況留下來為病人做手術,熬完夜緊接着搬家,将近25個小時沒合眼。
但時舟知道。
所以男人搬完家吃完外賣,沾床就睡——都是能夠體諒的。
在中二少女美好的想象中,兩人份生活的打開方式為:重霄休息好,恢複精神,晚上她就能夠吃到菜色豐富的家常菜和香噴噴的白米飯……
為此,她特別用一下午的時間,親自給他畫了附近菜市場的區域分布圖,并标注上自己喜歡的基礎食材。
結果三小時後,也就是下午四點半,重霄起來了,洗個澡換上衣服,出門前叮囑她不要亂跑,餓了就……繼續點外賣。
而他,夜班ing
時舟茫然的站在客廳中央,目送他離開家門,許久才喃喃低語,說出那句:“和我想的不一樣。”
重霄次日早上9點回來,在程星韻家便利店買了兩個三明治給她當早餐,熱牛奶都沒有一包。
唯一的關心是看到她赤腳踩在地板上,用老父親的語氣叮囑她穿拖鞋。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時舟看着他拖着連續幾天沒好好休息的疲憊身體,爬上二樓回房間睡覺續命,依舊是那句:“和我想的不一樣。”
遺憾男人全都沒聽見。
美妙的同居生活?
想多了,你清醒一點,美妙是不存在的,好嗎?
臺風登陸前的這一天,結束夜班的重霄以半昏迷的姿态栽進床裏,從早上9點開始持續昏睡。
等他蘇醒過來,渾渾噩噩的癱在床上恢複意識,窗外已經變作昏沉沉的一片。
風很大,呼嘯的聲音裏伴着危險,遠處只剩下輪廓的椰子樹被吹得狠命的向一旁傾斜。
鉛色的雲将天空壓得很低,大海好像被誰激怒了,海浪湧動得有些暴躁。
有那麽一個瞬間,房內陌生的擺設讓他懷疑自己被神奇的力量移到異度空間,直至他看到挂在牆上那幅海上日出的景色……
想起來了,今天是他搬到中二少女家的第二天。
現在呢?是幾點?
還有她,這兩天過得怎麽樣?
眼下又在哪裏?
重霄走出卧房前看了下時間,不到六點。
短息箱裏有數條移動根據用戶所在地發的臺風即将在深夜登陸的預警,也因為此,明天他不用去醫院,後天輪休。
接下來的兩天,他可以好好的給中二少女做幾頓像樣的飯,改善夥食了。
他這麽打算着,首先需要确定廚房裏有多少儲備糧,如果冰箱裏食材不夠,或許要趕着去一趟菜市場。
早晨回來時,他看到了時舟放在茶幾上的那張菜市場指導圖及購物指南。
很Q的塗鴉,用彩鉛畫的。
遺憾那會兒他實在筋疲力竭,顧不上回應她。
此時想起來,當時她的表情可以稱之為‘失望’。
讓告白對象失望的男人,可不是什麽好男人……
太子爺做着自我反省來到客廳,亮着燈的廚房裏先是響起瓷器掉在地上碎裂的聲音,接着,少女淡定而不失遺憾地‘啊’了一聲……
重霄眉心突跳,快步走過去,就見時舟站在水池前,左手握着把鋒利的菜刀,右手拿着只剩下把手的陶瓷湯盅。
湯盅的軀體四分五裂在地上,還有水池邊。
看起來是拿的時候撞碎的。
而時舟勉強維持着金雞獨立的站姿,被她擡起的那只腳,不知道腳底的哪個地方正在冒血……
33、我撩得他呀 …
只看少女那一臉‘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無辜, 重霄沒法兒重複自己提醒過她要穿拖鞋, 也顧不上問她左手持刀右手握鍋的架勢到底是打算做什麽……
“你別動。”他快步走過去, 先将她手裏的菜刀拿過來放下, 把她打橫抱起。
回到客廳,時舟像商場裏必須輕拿輕放的易碎品,被重霄小心翼翼的放到沙發上坐好。
兩人來了個無意義的對視——
時舟垂眼望着半蹲在跟前的男人,認真強調的語氣:“剛才那是公主抱。”
“這是重點嗎?”重霄哭笑不得。
想揍她。
時舟低落的輕‘喔’一聲,以此表達男人沒能與她産生共鳴的遺憾。
重霄無奈的搖搖頭,抓起她受傷的腳,查看腳底板的傷口。
“不算深, 但是要處理下,醫藥箱在哪兒?”
“是啊,在哪兒呢?”
“……你再這樣我真的揍你了?”
被男人脅迫的眼光注視并加以警告,時舟抿着櫻桃小嘴默了默,還是忍不住道:“這才和我想的差不多。”
住在一起,被他關注,受他照顧。
這種渴望他圍着自己團團轉的心情,時舟不知道該如何描述。
但卻是她內心真實所想, 真正想要的。
“什麽你想的?什麽差不多?”重霄徹底跟不上她的腦回路了。
時舟收回若有所思的神色, 擺譜道:“不告訴你。”
說完做出視死如歸的小模樣兒,寧死不屈服。
重霄定定的跟她對視。
幾秒後, 他放下挑起的眉毛,撤回脅迫的眼神……因為他發現自己在中二少女面前并不具備能夠警告到她的氣魄。
也就放棄了。
但是,這打開方式不對。
目前他只能确定這一點。
重霄憑借上次打掃這裏留下的記憶, 在儲物間架子的頂層找出落了灰的嶄新醫藥箱。
“沒有生理鹽水,只有酒精。”折回客廳,他蹲到負傷少女跟前,箱子擺在茶幾上,從裏面翻出需要用到的東西。
時舟沒聽懂,茫然的盯着他舉在手裏那一小瓶酒精。
“現在我要用這玩意兒給你的傷口消毒,會有點疼,你忍忍。”重霄對她解釋完,擰開蓋子,拿起棉簽伸進去蘸了一點兒。
做完準備工作,他再看向時舟,想從她表情反應裏判斷她對疼痛的敏感程度,沒想到負傷少女鄭重點了個頭,主動擡起受傷的腳。
她忍!
沒想到是這麽個勇敢的反映。
重霄安慰外加鼓勵的沖她笑笑,拿出當初在兒科對待各種熊孩子的全部愛心和耐心,在此基礎上乘以十倍——
左手握着她的後腳跟,将她這只腳稍微擡到方便自己操作的視角內。
傷口正好在腳掌的中心位置,大約有一寸長,還在緩慢的向外滲血,不包紮是不行的。
重霄把血漬清理了下,然後拿起棉簽,試探的按壓下去。
蘸了酒精的棉簽,剛觸碰到細長的口子,時舟就疼得縮了一下。
重霄停下動作,擡眼看去。
時舟表情緊張,晶瑩剔透的鼻尖瞬間紅了,眸光微微顫動的雙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的腳,兩只手繃直了撐在沙發邊緣,蔥白的十根手指不自覺狠狠地往內摳,在布藝沙發上抓出褶子。
她很怕疼。
怕極了卻很勇敢的忍住,連哼都不哼一聲,重霄差點下不去手……
“忍一忍,很快就好。”他嗓音暗啞的說完,埋首繼續。
這一時說不出的煎熬。
重霄被弄得莫名緊張。
心理壓力竟然比前幾天給沖天炮做手術大多了。
只好不斷的暗自調整呼吸,拿捏着更加穩的力道,一點一點的沿着傷口邊緣擦拭。
邊擦邊輕柔的朝那道口子吹氣。
用這種換做以前想想都讓他抗拒的、笨拙的方式幫她緩解疼痛。
整個過程持續了好一會兒,總算擦好了,用繃帶纏好,膠帶固定住。
重霄暗自松口氣,“好了,這兩天走路時盡量避免這只腳發力,洗澡之前用塑料袋套上,要是再滲血或者突然疼得厲害,及時告訴我。”
才做完醫囑,就聽時舟情緒不高的低聲:“現在就很疼。”
碎碎念的小聲,在男人聽來更像是埋怨。
重霄沒好氣的白眼她,卻見她泛紅的眼眶包着一串兒淚珠子,沿着下眼皮來回晃蕩,很有技巧的沒有掉下來。
看得他額角突地一跳。
想跟她道歉是怎麽回事?
時舟吸了吸同樣發紅的鼻子,補充:“還麻了。”
——那是因為我捏着你的後腳跟給你包紮,你保持這個姿勢太久的緣故。
重霄想這麽解釋,臨了發現中二少女在對自己撒嬌。
是的,撒嬌。
全寫在執着的眼神兒裏了。
他是醫生他當然清楚這點傷口的疼痛程度。
再嬌氣也不至于。
所以只剩下一種情況——她在套路自己。
“現在就很疼,還發麻了,怎麽辦呢?”重霄保持半蹲的姿勢,臉上挂着不着邊際的笑,配合的回應她的訴求,“給你捏一下兒?”
怎麽捏?
碰到傷口不是更疼?
時舟眼珠子才轉了半圈,還沒想出個所以然,男人左手依舊固定的握着她的後腳跟,右手手掌貼合在她的小腿肚上,一下下的按捏……給她解麻。
掌心的溫度微微涼,卻像是點燃了什麽,時舟漆黑的瞳眸瞬間瞠大了些,呼吸都停頓了一瞬。
重霄反而比之前松釋,全程保持與她視線接觸。
眼神是相當挑釁的,手上以拇指和食指形成力度,慢條斯理的給她确實有些僵硬的小腿做按摩。
絕對标準的老中醫手法,在學校的時候他特地學過。
時舟似懂不懂的,得寸進尺的下場的終歸不好,又不知道該怎麽叫停,只好默不作聲的受着。
重霄遷就的給她按了會兒,思緒不可避免的跑偏。
小姑娘的皮膚很滑,很細嫩……手感很好。
坦白說,他很喜歡。
喜歡之餘,不自覺更進一步,那手便順着她軟軟的腿窩往上,放肆起來了。
時舟穿的是居家的玫紅色運動服,寬松的上衣,搭了條熱褲,那雙筆直勻稱的腿,直觀的展現在男人眼前。
于是他看到了她膝蓋正上方,不知道什麽時候、在哪裏,磕出的一塊淤青。
不規則的淤痕比錢幣大一點兒,中心都發紫了,剛才給她包傷口的時候都沒那麽明顯。
“怎麽弄的?”重霄用拇指按在上面揉了揉,眸色濃稠,聲音也暗啞得不像話。
直覺不讓時舟說話。
她只是将身體後仰,拉開和他的距離,并試圖把腳縮回來。
重霄察覺了,握着她的腳踝不讓動,“你縮什麽?”
時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縮啊……
快緊張死了。
重霄蹙着眉頭警告的看了她一眼,目光觸及的那剎,他心間微動。
時舟瞟到旁邊的抱枕,眼疾手快的拿起來擋在身前。
與此同時,男人總算松開她那只負傷的腳,稍稍起身,弓着背向她靠近,結實而牢靠的手臂霸道的撐在她身體兩側,把她圈在自己和沙發之間,擡起下巴,索取的銜住她柔軟的唇瓣。
吻上了。
門鈴被人按得‘嗞嗞嗞’響個不停的時候,重霄正準備加深那個吻。
可惜,被打斷了。
他不得不強行斂起胸腔裏躁動翻湧的熱氣,直起身來胡亂揉了下頭發,叮囑時舟坐在沙發上,不要下地走動。
中二少女已然懵圈了,半張着濕潤的小嘴,抱着抱枕,看重霄帶着一身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殺氣去開門——
沒多久,闫一寧、小星星等人帶着火鍋食材和兩大包零食陸續進門。
聊着天氣,商量着晚上先玩狼人殺還是三國殺還是大富翁?
中間還有個誰吆喝了一大聲‘我要吃三盤毛肚’,差點把房頂掀了。
原本有那麽點兒暧昧氣息的客廳,霎時變得跟菜市場似的熱鬧。
“你醒了?今晚吃火鍋,臺風天的固定聚會,歡迎你的加入。”闫一寧三言兩語對重霄做完說明,輕車熟路鑽進廚房。
不難看出他在這堆人當中一直擔任大廚的職責使命。
而他對重霄說的是‘歡迎你的加入’。
意思就是他們願意在臺風天帶他一起玩,不願意就滾。
重霄沒有反駁和拒絕的餘地,只能參與。
程星韻丢下句‘我先睡會兒開飯叫我’就上樓找房間補覺去了。
剩下甜粽、風暴女,還有一個是快銀還是狼叔……重霄沒來得及分清楚,三個人超級敷衍的跟沙發上的時舟打了招呼,湊到電視櫃那邊拿游戲機連上,就跟在自己家似的,完全不用客氣。
廚房裏傳來闫一寧大聲喊話:“怎麽回事?誰摔了我最喜歡的雙層湯盅?!”
沒人理他,而他也并不是真的需要回應,純粹想喊一嗓子罷了。
你怎麽不問問地上是誰的血?你們又在誰家放肆?
重霄認清現狀,認命的關上門,走到中二少女身旁坐下,“合着一刮臺風,他們就都湊到你這來玩兒?”
時舟還縮着,規規矩矩的抱着抱枕,沖他點了個頭,“嗯。”
重霄這才注意到少女緋紅的臉頰、害羞得不能停的眼神……他似乎回味地笑了笑,盯着她纏上紗布的腳,“還疼麽?”
少女忙不疊搖頭。
“嗯。”男人徹底舒服了,“不疼就好。”
34、我撩得他呀 …
雖然有比臺風更加不識時務的發小團搞突襲, 但不妨礙太子爺從今天‘受傷事件引發的吻’當中總結經驗。
重霄是覺得, 以前他把中二少女想複雜了。
不提時舟的性格、在繪畫方面的成就, 還有她與常人不同的思緒行為, 單說碼頭上初次見到他就想畫下來這一舉動,前提是以前只畫大海,從未畫過人物。
這不是一見鐘情是什麽?
找機會就到他跟前刷臉,把他當未知事物興趣濃厚的研究他,從裏到外都要弄懂不然誓不罷休,眼神裏時時刻刻寫着‘我想跟你黏在一起’……以前重霄怎麽就沒看出來呢?
也怪不得她這幫發小看到她和自己在一起就集體緊張。
當中反映最大的當屬于思潔。
值得欣慰的是,純潔同學因為要顧及學業, 只能遺憾錯過本次的臺風天的例行聚會。
對此,太子爺表示喜聞樂見。
在時舟的這幫發小裏,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她!
遺憾這樣的‘喜聞樂見’還沒堅持到晚飯,就以于思潔趕上最後一班輪渡并且來到時舟家而告終。
……她到底還是來了。
臺風登陸,學校停課,于思潔當然要回來!
她不但回來了,還是第一個進門先去掃視時舟全身,發現少女腳上挂彩, 立刻詢問是怎麽回事的人。
時舟就着腳傷一五一十的做總結彙報。
歸根結底是她自己不小心, 怨不得任何人。
于思潔聽完,勉強點了個頭, 淡淡叮囑她以後小心點,即便在家裏最好也穿雙拖鞋……巴拉巴拉。
做這番叮囑時,時不時拿眼色瞟重霄, 嘴上沒提到他,但責怪他搬過來住卻沒有把人看好的意思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重霄是中二少女的房客,初來乍到,哪兒比得上她們發小感情好——這點自知之明必須有!
本着‘你不說破我就裝不知道’的先進思想,把表面的和氣維持下去。
縱然兩人心知肚明,互相敵視的種子早已種下。
他們之間的戰火,一觸即發。
其實重霄感覺得出來,對于自己和時舟的感情進展方面,于思潔已經做出讓步,直觀體現是後者一手促成他們的黔城之行。
但他忽然入住中二少女的家,這點讓于思潔猝不及防。
那種老母親擔心女兒被臭男人拐騙的憂慮,從萌生到質變最多用了24小時。
24小時後的此刻,她将憂慮化為行動,風風火火的殺回來……就算重霄發揮理科生的全部文采,寫萬字保證書,都不會輕易被放過。
總是要過兩招的。
晚飯後,臺風開始登陸,外面風大雨大,時舟的家燈火通明,氣氛大好!
大家圍坐在茶幾周圍玩抽簽游戲。
道具是甜粽在萬能某寶上買的,19塊8包郵,送竹筒和100支空白簽,還有若幹建議玩法。
在場總共八人,每人分到8支簽,發揮想象力寫下‘最希望抽到此簽的人做什麽’,之後将64支簽混在一起,順時針方向挨個抽着玩。
這個游戲的精髓在于:親手寫出來捉弄別人的狠招,有極大可能反噬在自己頭上。
寫得太溫柔會失去本身的意義,不具備游戲應有的質量。
怎麽辦呢?
于是,參與者大多抱着‘要作就作大死’的報社心理,在手寫簽文中,随和的幾條要求裏混着一個巨大的殺招。
開場大家運氣都還不錯,不痛不癢的玩了大半圈,這時,輪到時舟抽簽。
“請詳細描述你喜歡的人……”
衆目睽睽下,中二少女毫不回避的看向坐在左手邊的男人。
都不用描述,只需要一個指向性明确的眼神,我喜歡的人是什麽樣子,請以重霄為唯一參考标準。
甜粽鐘恬恬幹笑出聲:“可以這種明示的嗎?”
于思潔有異議:“讓你描述喜歡的人,你看重霄做什麽?”
時舟倒也坦然,回了她一眼,再專注的望回男人英俊的側臉,“目前是他這樣。”
音落,群裏昵稱狼叔的劉浪帶頭起哄。
這算是官宣了,牛批!
讓我們集體敬畫家一杯,祝你們同居生活愉快!
接着輪到重霄。
不知是不是天意,他抽的簽和時舟一模一樣——請詳細描述你喜歡的人。
太子爺淡定從容的念罷了簽上的字,同樣是看着坐在自己右手邊的姑娘,喝了一口罐裝啤酒,肯定式:“目前是你這樣。”
他說完,衆人再度起哄。
時舟害羞的垂下眼,眸子裏一片閃爍的光彩都落在那支有心作祟的竹簽上。
闫一寧心中有數的笑了聲,像是在說:早就猜到是這麽個發展方向。
鐘恬恬激動得跟不管臺風天的風暴女錢菲互相搖晃對方,就跟親眼見證了明珠島本年度最大八卦的實錘似的!
好喜歡好刺激好少女心!
來啊,繼續啊!
求求你們再猛烈一些!
全場唯獨不怎麽高興的于思潔,帶着嘴角微揚的冷笑,伸出那只罪惡的小手。
“請做一件大家都以為你不會做的事。”念完簽上的文字,她‘嗯’了一聲,滿意的點點頭,渾身開始散發出‘我要搞事情了’的氣息。
不禁如此,她還要特意問大家:“輪到我了?”
鐘恬恬整個人都拱進錢菲懷裏,好害怕啊不敢看又好期待是怎麽回事!
劉浪是知道于思潔有多狠的,喝兩口啤酒壓個驚先。
程星韻默不作聲的看向重霄,預感這個男人會被針對。
而重霄,好整以暇,等她出招。
闫一寧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們是你最忠實的觀衆。”
請開始你的表演——
于思潔不由分說的掏出手機,當着剩下七位觀衆的面,撥通了一個號碼。
嘟……嘟……嘟……
持續響了快一分鐘,無人接聽,最後自動挂線。
于思潔遺憾的揚起眉,“這可怎麽辦啊?”
鐘恬恬好奇問:“你先說你是打給誰?”
“別了吧……”坐在她旁邊的程星韻在瞄到被呼叫人姓名時,已經開始犯頭疼,“沒人接就算了。”
闫一寧有意無意的看向時舟,跟着附和:“換個別的什麽?”
頗有勸她別鬧的意思成分在。
“可能是天意,行,算了。”這才是第一個游戲,而且現在九點不到,于思潔也不想把氣氛搞得太僵。
誰知她還沒放下手機,對方打過來了……
當下,誰也不說話了,全都齊刷刷看着那支連震帶唱的手機。
于思潔優哉游哉的說了一句‘天意’,當着大家的面接起,并且按了外放——
電話那端響起一個清朗卻又十分吊兒郎當的調笑聲:“是我眼花呢,還是臺風把信號吹歪了,純潔妹竟然主動給我打電話,啧,必須找個詞形容一下我此刻的心情……受寵若驚?”
卧槽!
——這是在場大多數人聽到周慕涼聲音的第一反應。
程星韻逃避的用手捂着眼,地獄模式啊……
闫一寧無言的搖了搖頭,沒想到魔女竟然下場親自召喚魔王了。
重霄只明顯感到身旁的姑娘顫了下,側眸看去,時舟環在膝上的手不自覺糾結得十指緊纏,那雙激蕩着什麽的眼睛,死死盯着于思潔手裏的電話,情緒在這一刻異常強烈。
她心中長久的安寧,被這通電話打破。
鐘恬恬對着那手機下意識喊了一句:“涼哥?”
顫巍巍的,快哭了……
周慕涼聽到她的聲音,頓了下,很快明白過來:“又在舟舟家玩兒呢?”
“是啊。”于思潔拿着手機,對聽筒裏的男人道:“跟你簡單介紹一下我們今天的陣容:我,阿寧、甜粽、小星星、菲菲、阿浪和舟舟,還有一個人——”
周慕涼松釋地笑着,接道:“機車男?”
“沒錯,機車男。”于思潔的目光落到重霄臉上,絕對挑釁的眼色,還不忘風涼電話裏那個,“是個什麽樣的情況,任朝沒少跟你通風報信,我就不再重複了。”
“所以這通電話的目的是?”周慕涼的聲音,慣來冷淡,和他這個人一樣。
不論為人處世還是別的什麽,總是帶着三分溫和,五分随意,剩下那兩分,恐怕沒人斟酌得出來。
周慕涼是明珠島上頭號危險的存在,只有呆在時舟身邊,他才會稍微收斂那一身暴戾,安分的做個普通人。
可是他已經離開四年了,天知道他現在如何,在哪裏?
唯一能夠肯定的是,沒有時舟陪伴的他,不管去到任何地方,都是能夠攪風弄雲的危險人物。
于思潔開誠布公道:“我們在玩游戲,我抽到的簽要求我做一件在場大家都認為我不會去做的事,我就想着,不如借這個機會問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