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沿着來時的路慢慢往回開。
沈酩靠着車門,一直朝外看,邊看邊尋找鄭栎的身影。可惜走了大半天,他愣是沒找着。
司機被他鬧騰的也有點不太開心,減了車速問他:“你朋友在哪兒呢?”
沈酩的心沒來由的一陣慌張——按理來說,他該就在這附近了,可是人呢?
司機索性把車停下了,說:“你要不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吧。”
沈酩這才想到可以打電話。他忙拿出手機,撥通了鄭栎的號碼。
鈴聲響了大半天,一直沒有人接。
沈酩的心突突的跳着,隐隐有些不祥。
該不會那夥兒人又回來,把鄭栎給帶走了吧?沈酩十分黑暗的想。但馬上他又搖搖頭,否決了自己的奇葩腦洞——不會的,鄭栎絕對不會有事。
正想着,手機接通了。那邊空了好幾秒才傳過一個有些虛弱的聲音:“沈酩……”
沈酩一聽他聲音,整顆心都揪了起來:“你人呢?”
“路邊……”鄭栎的聲音有點小,好像開着免提,人離話筒又遠,他說,“你等一下。”
沈酩跟司機師傅打了聲招呼,下車,遠遠的他似乎看到了鄭栎的模糊影子正慢慢的朝這邊走過來。他電話還沒挂斷,借着手機發出來的亮光,他朝鄭栎揮了揮手。
鄭栎應該是看見了,輕輕點了下頭。
沈酩便把電話挂斷了。
片刻後,鄭栎走近,沈酩發現他步子有點不穩,走路輕飄飄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看,一只手還捂着胃。
他忙向前迎了幾步,隔着段距離問他:“怎麽了?胃不舒服?”
随着走近,鄭栎看到沈酩身後的車,知道是他剛剛叫的車已經到了。他點了點頭,難受的不想說話。
沈酩等他走過來,馬上快步到車前,幫他開了車門。
待兩人全都上車坐好,司機師傅再次啓動車子。
沈酩見鄭栎從上車開始就仰着頭靠在後座上,閉着眼抿着唇也不說話,表情看着還是很難受的樣子,不由得擔憂的問:“什麽時候疼的?是不是吃太多了?”
其實是剛剛那一陣疾跑跑的,但鄭栎沒解釋,說了好像是在埋怨責怪沈酩一樣,他聽了肯定要自責心裏難受。
沈酩等了一會兒,沒見他回答,以為他還在生自己的氣。
想想也是,剛剛自己那麽決然的就走了,也沒照顧到他的心情,看他這樣子,應該是剛才開始胃就不舒服了。
自己方才還差一點就不管他直接走了,萬一當時腦子一軸沒回來接他……後果不堪設想。
沈酩十分懊惱,恨不得抽剛剛的自己一個大嘴巴。
一路上,鄭栎都沒說話,只蔫蔫的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沈酩一直看着他,會根據他的表情判斷是不是又疼又難受了,幾次看他眉頭皺的緊想問他什麽,話到嘴邊又都沒說出來。
鄭栎最初只是想閉着眼睛歇會兒,一來他胃是真的疼,二來他也因為剛跟沈酩吵過架,一時還沒想好怎麽面對他,硬裝什麽都沒發生又不自然,有些尴尬,但他沒想到自己閉着閉着眼,居然真的睡着了,還做了夢。
他夢見沈酩在一個一片漆黑的空間奔跑,周圍伸手不見五指,他除了沈酩,什麽都看不到。眼見沈酩頭也不回的往前跑,且與自己拉開的距離越來越大,鄭栎有點急,也有點慌,忙也邁開步子跟上,一邊追還一邊在後面叫他,想讓他慢一點跑,等等自己,可沈酩也不知道什麽回事,自己越是叫,他跑的就越快,到最後,他在自己的視野中就只剩下了一個芝麻小粒。
沈酩跑走後,周圍唯一的光源也沒有了,他更加看不清,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向,只好抱着膝蓋傷心絕望的坐下。
這時有個聲音從他頭頂傳來,很輕,很柔,聽着還有點像是沈酩的。他突然驚喜,仰頭去向聲音方向看去,可入眼的卻是一個穿着沈酩衣服的……三文魚???
鄭栎被三文魚吓到了,一下子睜開眼睛,正好對上沈酩一張擔憂的臉。
“怎麽了?做噩夢了?”沈酩見他呼吸急喘着,頭上還有汗,擡手幫他抹了一把,又問,“胃好點了嗎?”
鄭栎還沒從剛剛的恐懼中完全緩過神兒來,只本能的點了下頭。
“我們快到了,別再睡了,不然待會兒下車一招風要感冒的。”
“嗯。”
鄭栎揉了揉眼睛,扭頭看窗外,果然外面的景色已經變的熟悉了——他們剛來時打車正是走的這條路。
等到了地方,沈酩一手拎着自己的包,一手又去扶鄭栎。鄭栎忙說:“我可以。”
沈酩便放開他,卻堅持要幫他拿行李。
兩人排隊安檢,又焦急的取完票,這才安心的到候車室等車。
他倆來的晚,候車室內早就沒有空位了。
沈酩環視一圈,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帶鄭栎過去,說:“你先在這等會兒,我去給你弄點熱水喝。”
他剛要走,被鄭栎拽住,“我去吧,正好去個洗手間。”
沈酩點點頭,叮囑:“那你看着點時間,去完就回來,別亂跑。”
鄭栎走了,沈酩一直目送他背影離開才慢慢收回視線。
手機上有他媽媽發來的信息,問他回S市了嗎,沒出什麽危險吧。
沈酩一一回了,告訴媽媽抵達的時間,又說回去後太晚了就先直接回宿舍了,等下個周末再回家。
媽媽叮囑他注意安全,又特別說了句回程人多,當心別和朋友走散了。
沈酩看着最後半句話,心裏沒來由一陣心虛。
廣播裏通知他們搭乘的那趟列車檢票進站了,在座的所有人都拿着行李站起來,到進站口排隊。
隊伍很長,估計全部撿完進站要有個幾分鐘時間。
趁這功夫,沈酩拿出手機給鄭栎打電話,想催他快一點。
電話打過去,那邊卻忽然提示呼叫用戶已關機。
沈酩沒來由的有些心慌,他把手機拿下來,看了眼确定沒打錯,又把電話打過去。
依然是關機。
沈酩有些急了,他估算了一下排隊的時間,拎起兩人東西就往外沖。
火車站的洗手間不止一個,沈酩先去了距離他們候車室比較近的那一個,進去轉了一圈,邊轉邊喊鄭栎的名字。
沒人應,也沒看到他的影子。
他趕忙又跑去距離遠的,同樣一圈下來,居然也沒有。
這下,沈酩是真的慌了。
他突然想起他媽媽跟他說過的話,讓他當心別跟朋友走散了,緊接着他又想到自己和鄭栎吵架,差點把他丢在這一走了之。
……如果自己當時真就那麽走了,鄭栎應該也是和自己現在一樣的心情吧。
沈酩突然再次陷入自我懊惱中,陡然之間,周圍的一切他都看不見、聽不見了,就連廣播中突然插入的一條尋人通知也完全沒有注意。
直到有個人穿梭人群朝他跑來,心急如焚的把他拽進懷裏,沈酩才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
他撩起眼皮,有些茫然的看着将他擁緊在懷的鄭栎,耳邊除了上氣不接下氣的呼吸,還有他焦急而又有些委屈的聲音:
“還以為你又把我丢下自己跑了……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丢我一次還不滿意,居然還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