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怎樣,他要怎麽做,會怎麽處理,那都是自己的事,不需要別人來教。
顧大默然看了謝謹之半晌,笑起來說:“別生氣,我只是好奇,你聽說顧二今天回國了麽?我很期待後續的發展。”
“與你無關。”謝謹之按了煙,“我們是來談公事的,別跑題了。”
“老話說,買賣不成仁義在,這麽多年交情,不為生意,我關心一下朋友的感情生活,不行麽?”
謝謹之轉頭看着顧大,那人臉上帶着些玩世不恭,但顧家內定的當家人,不只是這麽簡單。說起交情,初相識的時候,算是謝謹之故意交好。
他一個人來到海外,舉目無親,只有顧家勉強算得上“親”,除去他母親那層關系,顧家旁支的小姐是謝意的母親。
這樣的關系,雙方自然清楚,何況謝謹之足夠優秀到入顧家的眼。
他也沒做什麽,只是在一個恰當的時候,跟着對方走入他們的圈子而已。
“來說說。”顧大給兩人倒了酒,“就從,東區的地開始。”他端起酒杯,一臉似笑非笑,“說好的送我,怎麽轉手到了二房手裏,還讓他們賠了錢進去。”
謝謹之不接話,顧大也不惱,手中杯子碰過去——謝謹之的杯子還放在桌面,連拿起都沒有。
“你不說我也知道。”顧大說:“你故意坑他們,又在背後下黑手,把老王犯的事捅出去給警察,給他送進去。
真漂亮啊,謝總。一邊合作一邊下黑手,真當我們是傻子,嗯?”
“其實有句話你沒說錯,”
“什麽?”
“我不想讓你知道,你又怎麽查得到,不隐瞞就是我的誠意。”
謝謹之一席話面不改色,顧大嘴角一抽,只能說幸好坑的是他二叔家,不是他們家。
顧大走到牆邊,不知道按了哪兒,牆,哦不,這是一面單向鏡,另一側的人看得見這邊,通電後兩邊都能看。
他是真不願意接這苦差事,跟謝謹之說個話要折壽,不過沒辦法啊。
鏡子亮起來,另一側看得一清二楚。
楚翊從頭到尾都在另一側看着,聽着謝謹之跟一個陌生人的對話,這會兒都能看到了,他斂下眉目問身邊的“瘋子”。
“我可以走了麽?”
“随意。”這神經病就是顧二,他回了一句,之後饒有興趣透過玻璃看着謝謹之的表情。
而謝謹之只是看着楚翊,對顧二連個眼神都奉欠,他見人要走,自己也不打算留下。擡步出門時,顧大忽然開口,悠悠問了一句:“現在呢,我要準備份子錢?”
謝謹之腳步一頓,薄唇抿了下才分開說:“我不知道。”
出去之後,謝謹之看到楚翊沒有走,而是站在車邊等他。
他張了口,說不出話,想直接道歉,楚翊不會怪他的,他們可以在下周或者下月按照最初的安排去國外。
一樣過一輩子,也沒什麽不好。
這時候,楚翊過來拉謝謹之,他眉頭蹙着從謝謹之兜裏摸到了車鑰匙,又拉着人上了車。
謝謹之坐在副駕駛低着頭,沒有面對顧大的冷漠,游刃有餘,他面對楚翊,七年前七年後也沒什麽分別。
依稀還是昨天,十六歲的顧知站在十八歲的楚翊面前,聽他說要去考表演系,他喜歡表演,他會成為最優秀的演員。
那天陽光很好,大概是個豔陽天,謝謹之只覺得遍體生寒。他從來不懷疑楚翊能完成自己的夢想,那不過是時間問題,可是那夢想裏沒有他。
他們只會越行越遠,一個站在臺上、熒幕前,一個朝九晚五,或者在實驗室做研究。
顧知很早就知道,如果他想離開謝家,他離開謝家之後會是什麽樣,他不過跟大多數有些聰明的普通人一樣。
憑什麽站在楚翊身邊。
只看着他?
不甘心。
後來顧知看着楚翊提前離校,提前畢業,臨時抱佛腳還是進了一流大學的門,他一路跟着去了,用了點關系提前考試。
那一年,很多人都知道西道有個學生成績好長得帥,卻沒人知道東道進了個十六歲的學生。
謝謹之低調得可怕,他從來只是看着楚翊。
看着他在二十二歲迅速竄紅,謝謹之選擇在這時候離開去了國外。他接受了謝家的給予,從姓名到勢力還有很多很多。
這以後,好像只是少了一個顧知,多了一個謝謹之,沒什麽變化。
車還在開,
謝謹之咬着下唇,事到臨頭才想着退縮,視線偏開不看楚翊。
楚翊:“剛才我……”
“開快點。”
謝謹之剛才看了一眼後視鏡,注意到有點不對勁他皺眉說。
“怎麽了?”楚翊問,下意識提高了速度。
“後面有人跟着,先回華庭。”
後面的車好像在跟着他們,盡快甩掉總比帶回家好。
楚翊應一聲,公路上玩起了超車。紅綠燈間隙踩着點過的操作确實甩開了一段距離,可惜對方似乎沒有放棄的意思。
在一個轉彎把後面的扔掉,楚翊松口氣,正在這時,側面沖過來一輛車,危急關頭楚翊一把拉住謝謹之,擋在他身前。
砰——
車窗破裂,玻璃飛濺開,兩車相撞的瞬間發出巨大沖擊力。
時間停在這瞬間。
楚翊眼前一黑,還想着有話沒說完,他想問謝謹之究竟喜歡他什麽。
即使兩人的相遇是謝謹之故意,即使他們相處的過程有些設計,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喜歡什麽,還是像那個人說的,占有欲意難平?
沒問過,從前盲目自信,現在又特別不自信。
隐約聽見救護車急救的聲音,楚翊安心了,心裏一松世界徹底暗下去。
“我告訴過你,你的事自己解決,不要把他帶進去,現在呢?我弟弟躺在醫院裏,icu進了兩次!”
“對不起……”
楚翊還沒睜開眼,聽到的就是這樣的對話,有點耳熟,像是他媳婦兒的聲音。
他想起來,可惜動不了,身體就好像不是自己的。睜開眼,是醫院獨有的白色,天花板還挺幹淨。
“哎哎哎,醒了醒了。”
楚翊這才注意到身邊還有護士在。
護士趕忙出門去叫家屬,楚翊看着蕭城和謝謹之一起進來想扯出個笑。
他手動了下。
蕭城在邊上坐下,謝謹之落後半步低頭站在一邊,看樣子也有傷在身,他撐着拐杖。
蕭城:“醫生說沒事,車子性能好不用截肢,你好好的先別動。”
“我……”楚翊手指緩緩指向蕭城身後,蕭城臉色難看還是讓開了,之後幹脆眼不見為淨。
謝謹之上前握住楚翊的手,他眼眶有點紅,像哭過,可憐巴巴。
“誰讓你給我擋了。”
兇巴巴。
楚翊伸手去擦,“我身體好,不怕。”
“誰說的,病危通知都下了。”謝謹之把臉埋在楚翊掌心,他怕死了,這不是他要的。他寧可自己走在前頭,追了這麽久的人,沒道理這種事也要讓他追。
“我錯了,你別哭,你一哭我心肝都疼了,會再進一次……”
“不許說。”謝謹之傾身封住他的唇。
楚翊甜死了,他寶貝真會,還這麽乖,他居然信了那個誰說的,謝謹之不是喜歡他,只是占有欲作祟。
而顧二原話是這樣的,“他為什麽喜歡你?你也就那張臉過得去,沒錢年紀還大,謝謹之招招手,多少年輕漂亮的倒貼往上湊。”
那能一樣?
在謝謹之照顧下,楚翊逐漸能下床走動。
聽蕭城說爸媽聽見醫生下病危通知時血壓都上來了,守了兩晚上被他勸回去了。後來好點了,來過幾次點點頭也沒說什麽,楚翊想幹嘛都随他去,他們倆不會再反對幹涉。
這天,
楚翊靠在枕頭上,看着謝謹之低頭給他削蘋果,削好的蘋果放在手上,楚翊問他:“我們什麽時候去國外,我還想看看玫瑰。”
“我……”
“我知道你忙,工作盡量安排一下。”楚翊盯着謝謹之說:“該給我個名分了吧。”
“其實我……”謝謹之聲音都低了,接上半句,“不太想結婚。”
“那我們……”楚翊心口一堵,忽然轉口問:“那你喜歡我麽?”
“喜歡。”
“真的?”楚翊笑了,“喜歡我還不跟我領證。其實之前說不公開只是借口?”
謝謹之沒說話。
“不結婚,把戒指摘了。”楚翊臉一沉,看着謝謹之的神情冷靜得令人發指,“我說,摘了。”
謝謹之低着頭,在尾音落下的時候。摘了無名指上的戒指,不是之前的,是他們一起新訂的,工期很快,從楚翊手上過,戴在謝謹之手指上。
現在又被摘下,還給楚翊。
“好好休息。”謝謹之站不住了,戒指放在楚翊手邊,轉身出門。
蘋果扔在地上,楚翊在他即将走出門的時候,手裏捏着戒指,聲音壓抑得喊他。
“謝謹之。”
大概是第一次連名帶姓,聽在兩人耳朵裏都很刺耳。
“我沒讓你走。”
“是,是我要走。”
蕭城來的時候,楚翊摔在地上,他不讓別人扶,就坐在那,手裏抱着蘋果還有戒指,一動不動。
“起來,地上涼。”
“哥。”楚翊聲音像是要哭了,擡起頭卻沒有看到眼淚,眼神十足的兇惡,像是被搶了東西的狼。
“我不要他了。”他跟自己賭咒發誓,“我不要他了。”
“好好好,不要了。”
不要也得要。蕭城在心裏嘆口氣,真是被吃得死死的,楚翊這是完了。
眼神不自覺帶着點“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