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被發現
這兩天卓愈有意觀察着知妍,看似重複的日程安排,簡單又明确。
她不玩網游,不聊天,也不看劇,偶爾刷短視頻,看手機最多的就是姐姐的病房監控。
他翻閱着她大學三年來的考試成績,均在及格線上掙紮,眼神複雜。
卓愈終耐不住性子,要問個究竟,敲響布滿疑雲的那處。
知妍剛洗過頭胡亂地擦了幾下,去開門。
他問,“要睡了?”
知妍繼續擦着頭發,說。“還要等會兒。”
卓愈:“有事跟你說。”
知妍:“哦。”
卓愈徑直進了房間,将書桌下的椅子拉出來坐,看着跟随過來的她坐在床邊。
卓大少有話都是直說,從來不需要繞彎子,為她活生生憋了兩天已是極限。
他開口間還是有所保留地問,“牛肉餅,你喜歡花滑嗎?”
知妍擦頭發的手被定住,爾後搖頭。“不。”
卓愈沒錯過那明顯的小細節,在猶豫後最終選擇遮掩,讓他心頭一沉。
“那你喜歡學習嗎?”
她再次搖頭。
卓愈雖然事先早知道是這樣的答案,還是忍不住長吸口氣,既然她一再否認,那他就單刀直入挑開那層僞裝。
“你每天上午都在練習,這麽自律地訓練,這叫不喜歡?”
知妍:“應付體育課作業。”
應付這個詞用在刻苦的她身上,那些鹹魚們要怎麽面對擺爛?
他又問,“用整個下午來讀書呢?”
知妍從善如流地答。“為了不挂科。”
說到考試,卓愈拿過她歷年成績單為證,看她還能怎麽說。
“你以高出錄取分數線的成績進入貴族大學,大一下半學期從名列前茅一路到掉車尾,保持至今,還能這麽勤奮的讀書,說明什麽?”
知妍慢悠悠又很是自謙地應對。“說明我是個勤奮的笨蛋。”
卓愈服了,這麽順嘴說胡話是應該說她反應迅速,還是沉着應戰。不管哪種,都足以活活氣死他的範疇。
“你要是真笨,能把考試成績控制在及格線上,并且各科都不超過5分上下浮動,每次都是精準計算過的。”
被識破的知妍反應不及低下頭,手上的毛巾不由地攥緊,不知要怎麽辯解,要怎麽繼續遮掩下去。
卓愈并非要在言語中分個高下,揭穿也不是目的,只為了...
“我想幫你,用盡所有的力量幫你。當我試圖把你從深淵拉出來時,伸出手給我一個回應,好嗎。”
“試試看,你只差一步就能看到不一樣的全新世界。”
“別怕,有我在。”
知妍的頭發披散下來,擋住了臉,一滴淚啪嗒落在攥緊的手背上。
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在遭遇種種變故後,即便是有,她也不會相信。為什麽,他的話會讓她動搖堅定的意志?
卓愈輕輕捧起她的臉,拇指撫去淚痕。
知妍看向那清亮的眸閃着真誠的光,那片蔚藍的海平靜安寧,微風拂過将她心中僅剩下那一縷疑慮吹散。
她幽幽開口,袒露心扉。
“姐姐出事後,我發現兩個姐姐成績優異,在花滑又嶄露頭角,在大二就被世家公子哥兒盯上,寒董事從中優選,為了在畢業後将姐姐們嫁入豪門。”
卓愈這才明白,原來她蟄伏隐去自身光芒,是為了擺脫寒老頭的擺布,不想成為他斂財的工具。
“寒董事幾次三番拿姐姐的醫藥費來威脅我,見我破罐子破摔,提早安排了相親,遇見了你。”
他慶幸那時回國,收到那張請柬,去了西餐廳,更加慶幸她一直以來的堅守,等到他和她的相遇。
“你再也不用有所顧及。”卓愈握着她的手,訂婚戒指明晃晃映入眼簾,宣示着名花有主。
知妍搖頭否認,“我做這些,并不全是為了不随便嫁人,還有要保護姐姐。”
起先的拒絕相親,和後來的訂婚,都是她保護二姐的方式。
卓愈聽糊塗了,怎麽回事?
她悠悠地說破其中的緣由。
“在寒董事眼裏姐姐就是魚餌,是要挾控制我的利器。一旦我的婚事落定,姐姐将失去最後的利用價值。”
以她對寒董事自私自利的了解,把她嫁入卓家後,二姐将會自生自滅,必死無疑。
寒董事不止一次地聲聲抱怨,大把的錢扔給醫院不如打水漂還能聽個響。
她怕哪天去醫院看到空空的病床,怕一直擔心的惡夢成真。
卓愈沒想到,眼前瘦弱小小的她竟然背負這麽沉重的負擔,一走就是三年。
輕擁入懷,心疼她的過往,他明白那種人生至暗,瀕臨絕境的感觸,更懂得咬牙熬過的艱難,如同五年前聽到的噩耗。
他的懷抱好溫暖,暖到知妍的眼睛暈着濕氣溢出眼眶,安全感一圈圈在心中蕩開,漸漸放大,強烈又明晰。
放下所有防備是胸臆間的暢快輕松,而不再是忐忑後悔露出軟肋。
她只求姐姐平安無事,從沒想過戀愛,卻遇見了他。
知妍想,獨自一人苦苦支撐的她,有了相伴的人,應該能走得不那麽辛苦吧。
後來卓愈問她:“你就想這麽畢業嗎?不想在畢業前做些改變嗎?不想在冰上展現自己真正的實力嗎?”
書桌上擺着課本,知妍眼神失焦,手中的筆抵着桌面,一用力彈出筆頭,再一松又縮進筆管裏,循環反複如同她猶豫不定,上上下下的心。
那年,她磨蹭着穿好冰鞋,扒着護欄不敢上冰。
冰上姐姐們的舞姿深深吸引着她,大姐端莊優雅美得像仙女,二姐差別最大,平時豪爽女漢子,在冰上卻是柔美的俏嬌娘。
二姐滑過來,急剎鏟了她一臉冰茬,大笑着。
她氣鼓鼓地嚷叫,“二姐你又欺負我!”
二姐伸出手,調笑中帶着鼓勵,“來啊小妍,有本事讨回來啊。”
她低頭盯着腳下的滑冰鞋,粉色的,是她跟爸爸磨了好久才答應的訂制款。
“小妍,你不想像我和大姐一樣滑冰嗎?”二姐說完故意跳了個2A,滑走了。
正是因為二姐的話,她才邁出自己花滑的第一步。
如今她真的要再邁出那一步嗎?手中筆頭按動的頻率不自主地加快中,又猛地戛然而止。
最終因他那句‘別怕,我在。’像是化作無形的手,推着她向前。
知妍跑去對面的房間,晃醒熟睡的他。
“我決定參加比賽,如果取得好成績,說不定姐姐能醒來。”
卓愈迷糊中聽她說的,很高興,等清醒過後又不怎麽高興。
他看着晨曦的一縷陽光照在她後腦勺上,束起的馬尾一蕩一蕩的,少有的活力盎然,話到嘴邊愣是咽了回去...
也行吧,起碼順利邁出第一步,以後再慢慢來。
他如是地安慰自己,又重重地倒回床上。
自從聽了她的訴說後,卓愈說什麽也咽不下這口氣,暗中調查寒老頭。
他看着回執後的消息,明面上所謂的公司是個空殼。
調查中顯示,寒家二小姐在校期間與搭檔熱戀被發現,被寒老頭斬斷,果斷與趙氏集團獨生子訂婚,畢業後完婚。
趙公子,生性暴怒,寒二小姐屢遭家暴,最後被打成重傷植物人。
寒趙兩家私下和解。
卓愈看到這裏,氣不打一處來。
這種情形下身為一個父親居然沒為女兒讨公道,就為了區區三千萬!
他目色深沉,眸光閃過陰險的弧光,看小爺怎麽收拾那個貪財的老混蛋。
“好女婿,這是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寒父剛出門便遇到卓愈從車上下來,熱絡地主動打招呼。
卓愈不倫不類地冒出一句,“逆風追惡鬼。”
寒父幹笑兩聲,說什麽也不能把話掉地下。“哈哈,好女婿真是幽默,外邊冷,快進來。”
他忙吩咐傭人,“把我最好的茶拿出來,我要跟好女婿好好地品品。”
卓愈被請進客廳,不客氣地落坐翹起二郎腿,鄙視地看着寒老頭。這種人不是長輩而是螞蝗成精,不配得到尊重。
相較于卓愈的冷然,寒父滿臉堆笑,熱情接待着貴客。
從傭人手裏親自接過茶點,幹果,雙手奉茶的卑微程度不亞于侍奉太子爺,一通忙完才坐下來。
他讨好中不忘吹噓着,“好女婿,這是我從茶農手裏弄來的頭茶尖,有錢也買不到的珍品。”
卓愈連茶杯都沒拿起來,居高臨下地瞄了眼,沒興趣懶得嘗。
“我對茶一竅不通,對口蜜腹劍,笑裏藏刀的人倒是看得多了,一眼就能看出他圖謀着什麽。”
寒父拿着紫砂茶杯的手頓了下,臉上的笑容也滞在一起,像是被高人點中死穴一般。
半天才反應過來的他,帶着裝傻充楞地問。“這...好女婿這是什麽意思?”
卓愈挑着眉梢反問,“寒先生不懂我的意思嗎?”
寒父不知所以然,心虛地眼神四處亂瞟。
他心裏犯嘀咕,這小崽子不會知道些什麽了吧?難道是沒用的廢物女兒露了馬腳,卓家崽子上門來鬧事?
忽地,卓愈又笑起來,話峰急轉地一團和氣。“我是要告訴你,不要輕易相信他人的話,以免上當受騙。”
這過山車般的刺激,驚得寒父心裏直罵娘,面上功夫做的滴水不漏,重新展開假笑。
“噢!原來是這樣,還是自家人向着自家人,有好女婿撐腰誰敢騙我,哈哈哈。”
卓愈看着眼前的小醜,嘴角翹起,蓄着不懷好意。“既然是自家人,那就跟你透露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