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哥哥 醋意大發
臨近月底, 謝桢如約打來電話求約見面。
方舟胡亂尋了個借口,婉拒了他的晚餐邀約。
沒想到,到了周一晚間, 在她和杜依的例行餐會上,方舟依舊見到了這位“死皮賴臉”的哥哥。
背着方舟, 促成這頓晚餐的杜依,害怕被好友責備, 又硬拉來了學姐曹璐鎮場。
大概是怕女友被旁人惦記,安東也一道跟了來。眼下他們二人已順利步入熱戀階段,黏黏糊糊的完全離不開彼此。
原本兩個人的碰面,現下變成了滿滿一桌人, 倒也沒那麽拘謹尴尬。
想着沒必要叫諾亞特意跑一趟圖賓根, 方舟便沒有知會他。
謝桢和朋友在米國N市, 開了家專門研發疫苗的醫療公司。與方舟和曹璐同處醫療行業, 便有着共同的話題,三人湊在一塊兒,說着一些業內趣事。
方舟正笑得開懷, 忽覺一只手掌重壓在肩上。她扭頭擡眼一瞧,竟是自己的男友。
見他不請自來, 在座唯一一位沒露出意外表情的便是及時彙報“敵情”安東。
方舟皺着眉, 瞪他一眼:這人怕是有什麽奇怪的癖好, 看熱鬧不嫌事大。
不過雄競修羅場根本不可能發生,諾亞和謝桢都是斯文人, 面上都表現得很和氣。
謝桢主動起身,伸手跟諾亞打招呼,“Hi,我是方舟的哥哥, 謝桢。”
方舟不屑地輕哼一聲,“我可沒承認過你是我哥哈。”
見她一副冷淡嫌棄的态度,諾亞偷樂:終于有人跟他一樣,需要承受她不加掩飾的冷言嘲弄。
可轉念一想:怎麽能有人和他受到同樣的待遇?
他盯住眼前這位看似人畜無害的和藹“哥哥”,回握住他的手。面上雖挂着友善的笑容,眼裏卻滿是警覺。
方舟正打算介紹諾亞,說“這是我男友,”卻被諾亞搶了先,“我算是方舟的弟弟,何諾亞。”
謝桢忍俊不禁,“你倆這名字倒真像姐弟。”
方舟本想開口糾正,他倆壓根不是姐弟,可又被對座的杜依插了話,“是吧?我頭一回聽到的時候,也覺得他倆這名字挺像一家人。”
被接連打斷的方舟,此刻沒心思再去更正錯誤。
反正之後這兩人,大概率也不會再打照面,沒有結交的必要。
他們所處的餐桌是一張方長桌,三對三的座位安排,眼下唯一一個空座,是在安東和杜依邊上、謝桢的正對面。
見諾亞到場,曹璐主動起身,将方舟左手邊的座位讓給他,自己則繞桌半圈,去了那唯一的空位。
諾亞剛一坐下,便牽起方舟垂在桌下的手,還沒等他握牢,就被她不動聲色地掙開。
方舟側着頭,小聲問:“你怎麽來了?不是剛給我打電話說已經吃過飯了麽?”
諾亞翻看服務員遞來的菜單,同樣壓低聲回:“我這不是擔心被人撬牆角麽?”
方舟無奈笑笑,“你緊張什麽?人家壓根沒那想法。”
“你才認得他幾天?又不是他肚裏的蛔蟲,你怎麽清楚他的心思?”
見諾亞點了杯黑啤,方舟忙制止,“給他來一杯檸檬氣泡水吧,謝謝。”
看他憋着不滿、強顏歡笑的模樣,一會兒肯定逃不過被他一番折騰,還是讓他保持清醒比較妥當。
臨走前,謝桢将方舟引到一旁角落,說是有話囑咐。他的手虛搭在她肩部,并沒真正碰到。
“你那位小男友還挺神秘,能查到的信息不多,先前還擔心不是什麽好人,可今晚聊下來感覺還不錯。”
方舟不滿地拿眼瞪他,“誰準你私自調查人家信息的?”
她的別扭絲毫不影響謝桢的積極關切,“我前天見了一位學長,他在S醫療工作,負責心血管耗材的産品線,base在總部慕尼黑,他的團隊最近剛好在招管培生。我一會兒把他的聯系方式和職位介紹發你,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可以把簡歷發給他。”
“你怎麽知道我想換工作?”方舟只在心裏暗自琢磨過,還沒付諸任何行動,甚至都沒告訴杜依她的想法。
“我大致知道你父親那邊的情況,猜你大概不會滿足于現在單純的deck job。據我了解,心血管耗材在方禾醫療占了半壁江山,新的工作經歷,對你日後的發展或許能有些助益。”
謝桢循循善誘的口吻,十足的耐心和好脾氣,還能站在她的立場考慮問題,倒真挺像一位合格的兄長。
“……謝謝,不過我不需要。”方舟依舊習慣性地拒絕好意。
謝桢寬和地笑着,“僅憑自己的力量獨闖,也未免太過艱難,不要排斥動用你的Beziehung(關系)。”
方舟揚眉,“哦?你還會說德語?”
“剛有人教會我這個詞。人情社會,到哪兒都是一樣的,Networking很重要,Sis。”
方舟垂頭不響,似是接受了他的教誨。
“哦對了,我還帶了些東西給你。”
說着,謝桢從一旁的助理手裏,接過一大一小兩個購物袋。
他先打開那只小袋子,從裏頭拿出一瓶楓葉糖漿。小小巧巧的玻璃瓶子,包裝精致得像一瓶香水,倒不像簡單的調味料。
“先前一起吃飯的時候,看你似乎挺喜歡這個味道。”
方舟确實喜歡。加過糖漿的純牛奶,味道格外香甜,也愛淋一些在面包上,不似果醬那般甜膩。沒想到他能注意到這細節。
“還有三文魚幹和魚油。過冬了,日照少,你可別抑郁了。”
謝桢又從袋子裏掏出一個防狼警.報器,還是淺灰藍色的。
他未作詢問,直接将它扣在她包袋拉鏈上。
“以防萬一,希望你別再遇上不懷好意的登徒子。”
末了,他又将那只大袋子塞她懷裏,鼓鼓囊囊的,根本環抱不住。
方舟打開一瞧:羽絨服,羊毛衫,圍巾,襪子,過冬的一套裝備全讓他給整齊了。
“冬天了,別凍着。”
方舟憶起高中時的同桌女孩,每回她母親來探望住校的她,也會帶上大包小包吃的、穿的、用的,明明當地都能買到。
那位母親說話的口吻、看人的眼神,和此刻面前的謝桢,幾乎一模一樣。
看來自己不是白撿了一個哥,而是空得了一位從沒有過的媽。
方舟極度欠缺謝桢這樣的熱乎勁,只覺受之有愧,幹巴巴地說:“抱歉,我沒準備什麽禮物回給你。”
謝桢嘴角微揚,“你要是真覺得抱歉,那聖誕假期的時候回家陪我們過節?”
方舟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諾亞,此刻的他正緊抿着唇,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将她手裏的購物袋燒穿。
她敷衍地回:“到時候再看吧。”
謝桢随着她的視線望向諾亞,笑道:“這孩子還不錯,把他一道帶回來吧,正式見見家人。”
諾亞明明只比他小四歲,聽他的口吻,倒像是小了整整一輩。
“來的時候記得多帶點衣服,T市的冬天冷得厲害。”
怎麽就默認了她會去呢?
“我得走了,再待下去估計你的小男友就要上來揍我了。”謝桢笑着道別,禮節性地擁了下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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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二人在周一晚上碰面,可伏在她身上的諾亞顯然興致不高,頭埋在她頸窩,弓着身,動得緩慢又機械。
見他這般心不在焉,方舟也覺得索然無趣,伸手按住他,問:“怎麽不高興了?”
諾亞擡臉,雙眸水汪汪的,委屈巴巴地說:“你把我藏着掖着那麽久,這個新哥哥倒是肯拿出來見人。”
“我也沒把你藏多久啊。杜依和曹璐,不是都知道我們的關系麽?”
諾亞哂笑,“是你主動告知她們的?還是被她們察覺了,你不得不承認的?介紹起我來總是不情不願的,可你這個所謂的哥哥,一來就給他安排了飯局招待,還叫上了你最親的兩位朋友。”
方舟失笑,“這又不是我安排的,是杜依約的飯,我壓根不知道他會來。也是杜依叫上了曹璐,可能是覺得謝桢也是學醫出身,他們兩個可能會有共同話題。”
“那你幹嘛不事先告訴我?”
“今晚原本是我和杜依的飯局,我也是人到了那兒,才發現今晚來這麽多人。怎麽?我以後跟誰吃飯,都要跟你彙報麽?”
聽她解釋明了,諾亞心中的不滿略消,“那倒不用,但最好每次都帶上我。”
方舟無視他的請求,刻意引開話題,“你不覺得謝桢和曹璐之間有些火花麽?”
依照觀察得來的淺薄經驗,諾亞客觀地評價:“異地,成不了。就算成了,也久不了。”
“也是。”方舟點頭認同,想着她自己就是個典型的失敗案例。
諾亞抓牢她的手腕,将她的雙手按壓在她腦袋兩側,急切地重啓游戲,“你又在想着別人了,是不是?”
被迫擺出投降姿勢的方舟嘴硬地狡辯:“想到,和想着,分明是兩回事。”
可很快,她腦子裏想不到,更想不着別人了。只要諾亞有心,他就能輕而易舉地讓她酥倒,讓她不受控地繃緊又癱軟。
清洗時,方舟對着浴室裏的鏡子,查看身上遍布的紅痕。那死狗方才就跟發了瘋似地,一通噬咬,留下的牙印一圈疊着一圈,密密麻麻。他甚至沒能遵守承諾,不少都咬在了衣服遮蓋不住的地方。
見此,她憤怒地高叫一聲:“何!諾!亞!”
聽到她的呼喚,罪魁禍首立即乖乖現身。他歪着個狗腦袋,探頭朝浴室裏瞧,一臉無辜。
方舟怒瞪他,“你這麽愛咬人,上輩子是不是狗啊?”
“這輩子是,”諾亞貼靠上來,“屬于你的狗。”
“咬就咬了,你有點分寸行不行啊?”
“我想跟全世界宣布,你是我的,可你死活不讓。我只能留點痕跡,叫你不方便再找其他狗。”
聽到這荒唐的解釋,方舟不禁笑出了聲,“我又不是物件,怎麽就成你的了?”
諾亞走上前,從背後擁住她,“寶貝怎麽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方舟擡眼,認真打量鏡中的他,“可別這麽說。你只屬于你自己,我可不敢要。”
諾亞盯着她看了數秒,眼裏的暖意漸消,神情變得惆悵,“你是不敢要,還是不想要?”
此刻他的眼神裏竟帶了些許絕望的意味,像是一個即将溺水的人在向岸邊的她呼救。
方舟從沒見過他這樣的表情,愣了好一會兒才回:“你覺得我會不想麽?”
從夏洛特敦回來後的這半個多月,諾亞表現得有些怪異,打量她的目光隐隐帶了些哀切。雖說從前的他也一直患得患失,沒什麽安全感,可他總會将心底的不安說出口,不像這段時間,不願再繼續表達。
聽了她不鹹不淡的回答,諾亞沒再應話,只自嘲般地輕笑一聲。
以問句回答問句,這是她最擅長的應答方式,始終不明确表态,永遠給自己留有餘地和退路。
諾亞收回纏在她腰上的手臂,眼簾和手一并垂下,“你洗吧,我明早有會,先睡了。”
說完,轉身離開。